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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174)

  他扭头看一眼,再一次确定了这一点。

  “太太今天来找过我。”他试探的,先说出这一句。

  裴谨眉心一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随即面色沉下去,平生第一次,因为莫可名状的焦躁而阖上了双眼。

  黑暗层层笼罩下来,仝则平日里时灵时不灵的直觉在此时被放大,感觉得出身边人心qíng沉郁,他一向又最有眼色,当即便自以为是的明白了,裴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他收声静默,恍惚间悟出一个真相,有些人总说希望他能坦诚沟通,开诚布公,可实际上,那人自己却是半点都做不到。

  一如既往,裴谨还是选择有话绝不明说。那种十八猜的戏码,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玩不腻,而是因为他业已习惯,说到底他是只会遵从这一个游戏规则。

  就好比让他这样的人qíng绪崩溃,即便再无助再绝望,也是万万不可想象的,失控这种事,于裴谨而言,实在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仝则无奈地笑了,转过头,想要对着闭目假寐的人开口说两句,可是张了张嘴,却发觉实在无话可说。

  ——你的过去,我不在乎,你的将来,没人敢开口许诺,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我问来又有何意义?

  qíng在浓时,什么样的山盟海誓都不出奇。那些打得头破血流,分手时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怨偶,当年看对眼时,哪个没在花前月下承诺一生不离不弃?

  有些问题和有些诺言一样,只具有时效xing,而一出口却能让人登时落了下成,格调尽失,徒惹尴尬。

  仝则牵唇,再度无奈地笑了下,裴谨的问题他看得清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突破自我实在太难了,一个人如果已习惯收敛qíng绪,藏好真心,再要让他释放,其困难程度便不亚于重塑三观了。

  那就算了吧……他沉下心,调整呼吸,慢慢地闭上了眼。

  恰在此时,裴谨于黑暗中,又睁开了眼。

  目光偏转过去,既是等待又怀有期待,然而他等来的,只是身边人渐渐清浅入眠的呼吸。

  这人究竟是没心没肺,还是缺少真qíng真意?如果连吃醋都不会,难道不是有些病态?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有爱。

  亮闪闪的眸光暗了下去,和寂寂无声的主人一样,沉浸在黑暗中,和暗夜彻底融为一体。

  半夜被惊魂,心里又藏着事,仝则翌日倒比往常醒得都早,可惜裴谨还是先行一步。

  除了枕边留有的一点余温,似乎再没有什么能证明,昨夜发生的不是一场梦。

  天明了,一夜北风,窗外已是霜霰露重。

  上午的时光倏忽而过,再没有不速之客登门。薛氏的出现好像只是一个意外,裴谨的反常则更是意外。至于李明修忙完裴让的丧事,前来散心闲聊,不知道能否算作是另一个意外。

  老爷子看上去瘦了一圈,可见cao办白事耗人心神,可更耗神的似乎是他要说的事。

  “军机一大早就发了三道调令,分别给东海水师、北海水师和兵部,要做战前动员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李明修眼神晦暗,“又要开战了,这才消停一年,在家也不过才一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战事啊,多早晚才能彻底平息呢。”

  他是感慨万千,仝则听得心下猛地一紧。

  莫非昨夜裴谨是来告别的?他要去前线,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他的母亲又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那骄傲且心思敏锐的人,一定是怕自己会多想,所以才来表达慰藉。只是用的方式略显晦涩,一时令人迷惑不解。

  转念再思量,倒是很符合那人的风格。裴谨不会示弱,不会多言,更不会轻易向人袒露心迹。

  “三爷什么时候出发?”仝则收回思绪问。

  “还没定呢,不过是先做战前动员。幕府那边纠结了好几国的援军,号称是联合军。朝鲜的李氏难以抵挡啊,昨天夜里就向大燕发了求救函。”

  李明修顿了下,复道,“三爷的意思,这场仗不必深入朝鲜去打,兵部已下令封锁海域,只和小鬼子在海上碰面就是。”

  仝则默然颔首,大燕目前最厉害的当属水师,自然要选择优势兵力上对决。

  “我估计再有十天半月,三爷就要动身了。你……”李明修说着,看了他一眼,“虽然不会有事,也总难免担心呐,人老了,连胆子也变小了。其实无碍,我就是这些日子新添了个絮叨的毛病。来你这儿坐坐,也不必有避讳,在家里,还真没个人愿意听我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