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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6)

在暗处观察的苏旷差点被安宁气的吐血,这个丫头,没有半点保护意识不说,现下又老实过头,苏旷苦笑,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唇边隐约含笑,身着剪裁合体的西服,深湛的双眸中荡漾着丝丝点点的温柔。“安宁,不介绍一下吗?”

安宁再度怔住。

曾家骏既是金碧辉煌的常客,同苏旷其实打过照面,但他向来目中无人,自然不会留意到他。

但他这么多年又岂是白混的,他见刚才那二人对苏旷毕恭毕敬的态度就已看出端倪。

曾家骏和苏旷的目光同时落在安宁身上,她只得硬着头皮:“这位是曾总,我的老板。”轮到介绍苏旷的身份时,她却犯了难。苏旷从没有和她说起过他私人的事情,就连他在这里工作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苏旷勾唇一笑,深深凝视着她,长臂一伸,挽住安宁的腰,“我叫苏旷,是安宁的男朋友。”

安宁被他亲密的姿势唬了一跳,但不知为何,同样是近距离接触,同样是亲近的动作,对苏旷,她却并没觉得反感。兴许是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吧,安宁做出解释。

“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曾总您多担待着。安宁平日里还需您多教导呢。”苏旷继续鬼扯,面不改色。

曾家骏倏然变了脸色,话说到这份上,再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他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拍了拍自个的脑门,“你瞧我这记性,公司里还有些文件要处理,放到明天恐怕来不及,我就先走了。”

“您慢走。”苏旷嘻笑,脚踢着椅子,无半点正经。

在曾家骏快要走出门口时,苏旷突然抬高音量,“曾总,您还没有买单呢!!”

齐刷刷的一片目光聚焦在曾家骏身上,他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难堪过。脸涨成猪肝色,额头略有青筋隐现,他气急败坏的掷出一张信用卡,恶狠狠的朝安宁所处的位置瞪了一眼,也不知他究竟是气恼苏旷还是安宁,或许两个都是。

安宁忍俊不禁。在公司几个月,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曾家骏憋屈的样子,从来都只有他给人脸色看,哪会像现在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扫。

她知道现在是出了这口恶气,但明天回到公司曾家骏铁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她耸耸肩,管它呢,想开了也就这么回事。

她吐了吐舌头,抑不住唇角的笑意。苏旷低头凝视住她,心头涌起莫名的激荡。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不经意的胶着在一起,苏旷蓦的调开目光,抬腕看了看表,漫不经心的说:“都10点多了,一起走吧。”

安宁拿了包,慢吞吞的跟着苏旷身后,忽然问了一句:“哎,你平时好像不到12点不回去的嘛?”

苏旷恨不得搬块砖头砸开她的脑袋,看看这女人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要不是怕她出了这道门又会遭到姓曾的纠缠,自己怎会趟这次浑水。

他咬牙切齿的,但对着安宁又不能发火。

一路上沉默,出了金碧辉煌,苏旷不知从哪里开来一部机车,一脚踩在地上,闲闲的抛给安宁安全帽,“我可买不起宝马、奔驰,上不上来,你自己决定。”

安宁有被他看轻的感觉,咬咬牙,跨出一只脚,先试探了下,再慢腾腾的靠上去,苏旷嗤笑一声,“坐惯了名车,我这老爷车伺候不了大小姐你。”

安宁被他激的也来了火,将安全帽丢还给他,背过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苏旷眸色闪动着,才一会儿功夫的犹豫,安宁已消失在拐角处。他发动机车追上,“喂,来这里的人都开有自备车,所以这里很难打到车的。”

安宁不语。

“也没有公交站台。”苏旷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安宁还是保持沉默。

“走回去的话起码要2小时。”苏旷急了,她的性子怎么比牛还犟。

安宁有些动容,脚步缓慢下来。

“最重要的是你认得回去的路吗?”苏旷扯住安宁的衣袖,“我们本该往东去,你却一直朝西走,地球虽然是圆的,也没你这种走法的。”

安宁扑哧笑出声,脸颊上浮起了浅浅的酡红。伸出手,“拿来。”

“什么?”苏旷傻傻的问。

“安全帽啊。”

夜凉如水。

已是深秋,萧瑟寒风乍起,引得树上的枯叶簌簌的往下掉。

安宁小心翼翼的坐上机车,双手牢牢的攀住后座上的扶手,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苏旷狡黠的笑了笑,猛的踩下油门。机车如离弦之箭飞速前行。

安宁吓的哇哇大叫,她闭上眼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手早在不知不觉中勾住了苏旷的腰。

苏旷见目的达到,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这对安宁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管教严厉,晚上不能超过9点回家,更不能在外过夜,如果有哪次回去晚了,也是由关信陪同,才不至于挨骂。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她上大学才有所改善,但这个时候她已经习惯于身边有关信的陪伴。

这个名字仅在记忆深处浅浅的掠过,她的心就整个绞在了一起。

相识十年,相恋四载,原来这份感情如此的脆弱,脆弱到她用生命来下赌注,还是换不来他回头。

那个时候是真的绝望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有什么比亲情更宝贵的,在医院急救的时候,只有父母守在手术室门口,她住院时,也是他们忙里忙外,怕她想不开,几乎一天24小时的守着她,开导她。关信,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从没有出现过。

狠狠的晃了晃脑袋,收敛心神,想要把那些伤心往事通通洒落在身后。

原本父母是不愿让她离开家乡的,是她坚持又再三保证绝不会再做傻事,何况这里有她最好的朋友刘慧,好说歹说,他们才放行。

若是被他们知道她和人异性合租,又如此亲密的同乘一骑,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从前,这些事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她悄悄睁开眼,身边景物飞快的往后倒退着,微带凉意的晚风打在她脸上,稍稍有些生疼。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胸腔似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却为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别样刺激。

车将要拐进小区时,安宁忽然道:“停一下。”

苏旷一个急刹车,单脚在地上噌了几下车才完全停住,他摘掉安全帽,回过头诧异的问:“怎么了?”

安宁跳下车,理直气壮的说:“我认得回去的路了。”

这番话简直让苏旷哭笑不得。

安宁却没有往楼道里走,苏旷迟疑了会,也好奇的跟过去。

小区外,露天的大排档生意很好。

安宁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但今天,她想尝试一下。

她东张西望,选了张相对干净的长凳坐下,桌上油腻腻的,安宁皱了皱眉,掏出纸巾默默擦拭。

“姑娘,想吃什么?”掌勺的是个胖乎乎的大叔,身上的围裙也和这桌面一样油腻腻的,安宁并不觉得他脏,反而有种亲切的感觉。在这儿,可比刚才在那金碧辉煌要轻松自在多了。

她看了看其他客人的碗里,有的是面上飘着葱花的小馄饨,有的是炸的金黄酥脆的排骨年糕,更多的是分量十足的炒面,绿油油的青菜铺在上面,青黄搭配,让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安宁吸了吸鼻子,“老板,来盘炒面。”她拿着一次性筷子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面露满足的微笑。

苏旷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刚才是没吃饱还是怎么的,298一份的鲍鱼拼鹅掌她碰都不碰,现在反倒对着一碗6块钱的炒面两眼发光,还真是个异类。

这样也好,起码对她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他拍拍安宁的肩膀,在她回过头时已在她对面坐下。

“阿潘,我要……”苏旷差不多每晚回来都会光顾这儿,对这里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老规矩是吧?马上就来。”老板笑眯眯的接口。

安宁斜睨他一眼,“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苏旷不答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安宁一本正经的答:“我饿了啊。”

苏旷挑起半边眉,“我也是。”

安宁轻撇嘴角,不说话。

苏旷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她,“喂,你还在生气呢?”他指的是冒认她男朋友的事。

安宁摇头,今天要不是有他解围,自己又怎能轻易就脱身。如果不是苏旷及时出现,曾家骏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苏旷定定看着她,神色平静,“我不会道歉的。”

安宁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哼了一声,“我也不会向你道谢的。”

苏旷无所谓的耸肩,“扯平了。”

炒面一上来,安宁就狼吞虎咽的消灭掉大半,抹抹嘴,打着饱嗝,“嗯,味道不错,手艺和你有的一拼。”清脆的嗓音落在苏旷的耳中十分的受用。

苏旷要的是一瓶烧酒和一小碟花生,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呷了一口,瞬时一股暖流自喉头渗透心间,整个人暖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