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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绝恋之醉清风(54)

“如今你怎么对我还有什么分别吗?”我为自己悲哀,我不懂更不明白事情怎会演变成这种地步。

“雅儿,等事情解决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到时怨我骂我都随你。”他扣住我犹在挣扎的双手,“现在先让我给你处理伤口。”

“不必了,”我绝望到了极点,冷冷地抽回了手,道,“放了我爹或者同样关押我,由你选择。”

我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紧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他的声音平平响起:“把门打开,将她也关进去。”

我身体有些飘忽,一种无边的哀怆吞没了我,那些美丽的情话还犹在耳畔,却在瞬间将我打入深渊。

咣当的巨响,是铁锁落下的声音。

“沈姑娘请。”我被推搡着进了屋子,屋内有明灭不定的烛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跌进去,一双手适时地搀扶住我。

“小姐。”听莲扶着脚步踉跄地我走到窗扇前,我再也站不稳,扑通一下跪在了爹面前:“爹,是女儿害了您,请您责罚。”

“此事与你无关,”爹虽然脸色凝重,仍是好言安慰,“你快起来,我早该想到有这一天,是爹疏忽了。”

听莲拖着我起身,我挨到父亲的身边,他示意我坐下,缓缓道来:“傅恒将我们软禁在这里,定是为了如风。”

“如风,”我失声道,“昨夜他曾回过家中。”我情急之下早将如风叮嘱我的话抛诸脑后。

“难怪了,定是他们得了消息,才会想到用我们作诱饵来引出如风。”爹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复看我一眼,又道,“如风同你说了什么?”

我张了张嘴,如鲠在喉,沉吟片刻方道:“他交代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回来的事,我还是说了出来。”

爹点了点头:“他是怕会连累我们。”我接道:“如风哥哥也是这么说的。”我一甩辫子,皱眉道,“可女儿不明白。”

“之前爹也一直没有想通,如今看情形,多半是他加入了有违朝廷体制的民间组织,所以傅恒才会对他紧追不舍。”

我惊恐地捂住嘴,爹说得还算含蓄,没有将反清复明这四个字说出口,但我们已心知肚明。我也曾经怀疑过如风,但这猜测从爹那得到了证实又是何等的分量。如风是我的兄长,可他要反的竟然是我的亲哥哥。爹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很多发生在如风身上没办法作解释的事情,现今都有了定论,例如:他在天桥无故丢下我,皇后和娴妃在妙应寺被人围堵,他夜半负伤回家,陈叔和小许子企图杀我和纪昀灭口,等等。

我几欲崩溃,如风和皇兄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我又禁不住埋怨傅恒,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会处于两难的境地,若是如风因此而遭受重创,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圈套(三)

屋里各类用具一应俱全,每到吃饭时间自有人打开沉重的铁锁将饭菜送入,吃完后又有人收拾稳妥。这三天有如三年般漫长,而傅恒一直未现踪迹。爹说得没错,他果真是将我们软禁在这里,而我们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当他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已是三日后的晌午。一声令下,我们被带出了形同牢狱的小屋,重见天日后我们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感觉阴云密布。

我无暇顾及自身,首先冲着傅恒吼道:“你是不是抓了如风哥哥?他在哪里?你让我见他。”

他做了个手势,命令:“你们备车送沈老伯回去。”他又转向我:“好,我带你去见穆如风。”

“雅儿……”爹的话还未成句,就连同高伯伯和听莲被傅恒手下推了出去。我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倒也不怕他耍花样,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再相信。

他默默地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使劲甩开:“我自己会走,不敢有劳傅大人。”我的冷漠似是激怒了他,他用力扣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外走去。

出了傅府,他将我丢上马,自己也跃上马背,抽动缰绳。我一阵慌乱:“你要带我去哪?”他不回答,反而扬鞭加速。我厮打他,踹他,根本不管用,他铁了心地一往直前。

一路上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冷着张脸,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印象中的他始终是温文尔雅的性子,谦和地对待每一个人。可他毕竟是皇上仰赖的重臣,又是皇亲国戚,他也有骄傲,自然不必对着我这个流落民间的格格低声下气,而且还是个不给他好脸色瞧的过气格格。

傅恒的坐骑依然还是那头健壮的枣红马,他是个念旧之人,多年来保持着原有的习惯,就连相伴他多年的老马,也没舍弃。

行至半途,天空忽飘落洁白的雪花,随风乱舞,纷纷扬扬。我伸出手接住一片,又是一片,看它在我掌心中渐渐化为雪水,用舌尖轻舔,凉凉的,立刻透到心里。

“下雪了。”我暗自低语,似乎每个下雪天,我总是会遇见同傅恒有关的事儿,十岁时的堆雪人,一年前的南下千里,都始于一个美妙的大雪纷飞的日子。

我偷偷回身看他,只见他紧紧抿着薄唇,眉心深锁,双眼直视前方,全神贯注。

没过多久,傅恒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我从下马的瞬间就开始发呆。这里,曾经留下过多少美好的回忆,就是在这儿,我和他初次相识,也是在这里我终于感悟到了生死相随的生命真谛。

傅恒从身后环住我,将头深深地埋入我颈中,我双目微闭,不敢去想象我们还有平静相处的一天,我们之间的温情早在三天前他抓我爹入府的那一刻就彻底断了。

我叹了口气,稍稍挣扎了下,他不松手反而将我抱得更紧。

“雅儿,雅儿。”他喃喃道。

我低低回应:“六哥哥,我们,怎会弄到这生田地?”

他扳过我的身体,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的眼中有悲悯和哀伤,而我,面对他的凄楚,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在这三天之中穆如风并没有出现,所以,我也依言放了你们,你该安心了吧。”他沙哑的嗓音回旋在我耳际,心,微疼。

“放过如风哥哥,就当是我求你好吗?”这是我第二次为了如风的事求他,如果再次被他拒绝,我真的再没有勇气面对他。

他抓起我的手细细吻着:“如果换作是我,你会不会为了我去求别人?”

这还需要问吗?我抬眼瞧他,在他平静的目光中竟然透着几分恐惧,我用手捂上他的嘴,用力地点了点头:“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无人可及。”

几乎在我回话的同时,他的答案也应声而出:“我答应你。”我内心一阵狂喜,终于放下心。

傅恒一手固定在我腰际,另一手抬起我的下巴,将他火热的唇覆盖上我的,我全身感觉酥酥的,麻麻的,脸微醺。

正当我意乱情迷之际,一声大喝划破长空。

“雅儿,小心!”

是如风哥哥的声音,我迅速恢复神志,推开傅恒的刹那,如风已扑至我身前,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我就被突然涌现的大批官兵惊蒙了。

且不说这些官兵是从何处而来,单是见到傅恒手上那把崭亮的匕首,我的心便凉了半截。如果不是如风的当头一喝,这锋利的匕首说不定已经捅在了我的身上。

眼前发生的一幕宛如梦境一般,如风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个回合,他已束手就擒。在他被捆绑带走的同时,他回给我的目光仍是依恋和爱慕,没有丝毫的怨言。

我瘫坐在地上,傅恒伸手拉起我,这次我拼尽全力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银牙紧咬,怒目圆睁。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站着,失了知觉似的站着。原来一切都是骗局,他对我的温言软语,脉脉含情,全是假的,我唯一的价值就是被他用作鱼饵,我却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了他的谎言。他将我带来这里便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事先埋下重兵,又利用我逼如风现身,从头至尾只是我一个人在相忆从前,错认为两情相悦的深情能抵世上万物,以为有我在他身边,即便放弃所有他也在所不惜,可惜,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挥开他企图抓住我的手,心在颤抖,人在摇晃,血液仿佛凝固住,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一个什么东西裂了,破了,碎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恍恍惚惚,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灵魂游荡在这薄雾蒙蒙如烟似幻的夜里,有时清醒,有时混沌。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仅是一场噩梦,醒来时一切都恢复到原样,世上却无后悔药可以吃。那种被欺骗、被伤害的痛,即使是攥紧拳头它还是会点点地透过来,心痛的时候会流泪,但是痛到极致我已经无泪可流……

入夜时分,借酒浇愁,都说一醉能解千愁,无奈酒入愁肠愁更愁。我一杯接一杯地仰脖干尽手中的陈年佳酿,犹如吞下我苦涩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