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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24)

夏侯熙的本意是希望可以立即启程,早日解了云清霜身上的剧毒,也能尽早安心。但既然骆英奇已经发了话,他不能辩驳亦不敢忤逆。

小可嘿嘿干笑几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闷,“师兄,这次你们得带我一块儿去,我可不愿意一个人留下来看门。”

“胡闹,”竟是骆英奇的斥骂声。“你给我好生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

许是从未受到过如此严厉的苛责,小可眼圈一红,嘴一扁,似要哭出来。夏侯熙也很少见到师傅动怒,一时怔住。倒是柳絮把小可拉到一边,好言宽慰了一番。

骆英奇丢下一句话:“给两位姑娘准备房间。”竟自拂袖转身去了。

云清霜同夏侯熙面面相觑,良久,她撇一撇嘴,淡声道:“大哥,骆前辈若不情愿去,何必强求。”她就是这样孤傲的性子,宁可现在就毒发身亡,也见不得别人的脸色。

“清霜,师傅不是那样的人。”夏侯熙义正言辞道。

云清霜咬了咬唇,不再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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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蕙质兰心

云清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披了衣裳起身,见柳絮呼吸均匀,睡的正香,她无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下床推门出去。

夜阑人静,露水浮地,一片凉意,云清霜不想打扰到任何人,尽量放轻了步子。走到茅屋前,月光洒在邀月小筑的匾额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云清霜蓦地就有些心浮气躁。邀月这名,是为了娘亲而起的吧,无论是云苍山下的邀月山庄,还是这里的邀月小筑。自从小可拿了母亲的画像给她看以后,她了解到娘亲当年是如何的风华绝代。但,也正是这惊世的容颜惹来的祸端,若非如此,怎会遭致嫉恨和迫害,令红颜凋零,白发皑皑。波光盈盈的湖面倒映出同娘亲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云清霜双手托腮沉思,一时痴了。

忽觉脚边似乎有东西在啃咬她的裙裾,云清霜唯恐是毒蛇一类的凶物,急忙抬脚退后一大步。细看,是一只毛发呈淡黄色的幼年雪貂。黑脸上镶嵌的两只滴溜溜的粉红大眼,耳朵竖起,微弓起身体,呈戒备状态。

虚惊一场,云清霜微喘了口气。她刚想离开,那雪貂抬起头无力的叫唤几声,没精打采的趴在地上。云清霜觉着有些好奇,就凑过去,没料到它一下又咬住了她的裙摆,这会是怎么都不肯松口了。

云清霜蹲下身体,只见雪貂两条后肢扒着土,前肢像是短了一截似的,使得整个身体直往前仆。身边的杂草上染有点点血迹,原来是受了伤。如若没有推断错误,应该是误中了猎人摆放在林中的机关。

云清霜细心的帮它拔尽脚上的利刺,并包扎妥当,做完这一切,道:“好了,小心些,下次未必这么好运了。”

雪貂像是能通人性般,摇动尾巴围着她的身边转了好几圈,才恋恋不舍的一瘸一拐着离去。

云清霜脸上现出迷离的笑。一回头,柳絮懒懒的倚着门,对着她似笑非笑。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云清霜为自己丧失了学武之人该有的警觉性懊恼不已。

“一个人在此赏月,师姐真好雅兴。”柳絮笑容迷人。

云清霜拢紧了身上的轻袍,俯下脸,“师妹也睡不安稳吗?”

柳絮款款一笑,百媚顿生,“师姐还记挂着白天的事儿?”

云清霜扬一扬唇角,不答反问道:“白天的什么事?”

“呵呵,”柳絮近乎是在冷笑,“师姐指东打西的本领是越发强了。”

云清霜笑容浅淡:“师妹又在说笑了。”

柳絮斜眼看她:“师姐,你对白天的事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人家并没有亏待我们。”云清霜悠然一笑,丝毫未被触动。

柳絮冷冷的目光扫射过来,“你不想知道骆前辈真正的想法吗?”

“他怎么想都与我无关。”云清霜依然淡笑,柳絮所言并不能激起她的兴致。

见她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柳絮望进她清澈的眼,微挑起嘴角,“师姐,我方才出门时看到夏侯将军进了骆前辈的屋子,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吗?”她迅速捕捉到云清霜眼中一闪而逝的光华,又补充道:“兴许会提到你也不一定。”

云清霜心头突突直跳,要说一点都没被说动那是假的,但云清霜不习惯打探别人的隐私,更没有做过偷听这等下三滥的事,微瞪她一眼:“你别多事。”

视线相交,柳絮眸光冰冷没有温度,云清霜目光沉静如水,形成鲜明对比。

柳絮先自笑起来,指尖搭在云清霜的手背上,渗进一丝微凉,惹得云清霜一阵哆嗦。柳絮笑道:“师姐,夜凉如水,我们进屋说话吧。”

难得见她流露几许好意,云清霜不忍拂她的意,岂料,心念方动,人被她连拉带拽的拖向后屋。

“你这是做什么?”云清霜怒斥道,白皙的面颊上因恼怒而微微泛红。

柳絮不以为杵:“师姐,我是为你好。”嘴上说着话,脚下不停歇,她的气力比云清霜大的多,云清霜根本拗不过她,待后屋小窗里隐隐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云清霜这才意识到这便是骆英奇的卧房。如今一走便会被发现踪迹,到时有理也说不清,留下来偷听又实在不是云清霜所愿,一时陷入两难境地。她偏过头对上柳絮的眼,刚要说什么,被柳絮一把掩住唇,拉低嗓音,“师姐,既来之则安之。”

云清霜无奈,论武功她现在不是柳絮的对手,更何况若真动起手来,惊动了骆英奇和夏侯熙,谁的面子都不太好看。

柳絮薄唇紧抿,嘴角边的笑意若有似无,耳朵紧贴在墙上,眼底绽放异样光芒。“师姐,他们提起了你娘亲的名字,你仔细听。”

云清霜自中毒后,功力大不如前,加上骆英奇师徒谈话刻意压低嗓子,她自身又排斥,他们所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可如今话题转到她母亲身上,不由得她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凝神倾听。

许是气氛凝滞,又或者是交谈的话题格外沉重,过了很久才听到骆英奇醇厚的声音渐渐在屋内回荡,“熙儿,穿心跗骨针的毒性已无药可医。”

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炸的云清霜几乎站不稳脚。柳絮在旁适时搀扶住她,面上神情高深难测,心内五味杂陈。

云清霜一手攀住墙,一手靠柳絮支撑着,才勉勉强强没有倒下去。

夏侯熙的震惊并不在她之下,室内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他心头茫茫然,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大约是想喝口茶压压惊,但手刚举起茶盅,就洒了一地。

骆英奇看在眼中,他是过来之人,自然能体会徒弟的心情。当年,自己得知云清霜的母亲患上早衰症又没有办法拿到解药后,那种深重难言的悲痛和绝望,胜过肝胆俱裂。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替她承受所有的苦痛。

久久听不到夏侯熙的回应,骆英奇担心的唤道:“熙儿,熙儿。”

夏侯熙如梦初醒,但神情依旧木然。

骆英奇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便把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同你说了吧。”他停顿片刻后复道:“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窗外的云清霜此时已缓过气,微露苦楚笑意。

“十几年前,我下山历练途中遇到了清霜的母亲。”骆英奇双目紧闭,浓眉紧锁,好似是在努力回忆那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刻骨往事。

夏侯熙虽早已在师傅的手札上了解了这段过往,却没有想到,那名令师傅直到现在仍然无法忘怀的女子就是云清霜的母亲。

同样,云清霜对这段旧事并不陌生,但由骆英奇亲口说出,感触更多一些。

骆英奇扯出一抹极淡的笑,近乎苦涩,“……从此以后心里再装不下其他的女人,我只能辜负雨婵。”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云清霜黯了颜色,没想到娘亲毁在她手里,她这个做女儿的也没能逃过。

夏侯熙心中感怀,师傅和薛雨婵之间纠缠了这许多年,也不知是谁负了谁。

“……那烈性毒药原本是为我准备的,却被清霜的母亲误服。”骆英奇无言悲叹,悔不当初。

夏侯熙忍不住抬头问道:“师傅,薛前辈明知这药其毒无比为何还要害你?她难道……”他及时住了嘴,这毕竟牵扯到师傅的私事,他身为徒弟,不好过问。

这同样也是云清霜心头的疑问。她垂眸沉思,没有注意到柳絮唇角撇起那一抹轻蔑的笑。

骆英奇眼中滑过一丝深深的阴霾之色,“她是要这毒来牵制我,她说,只有如此才能困住我,我才会心甘情愿的陪她一生一世。”

柳絮唏嘘不已。

云清霜浑身一颤,好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随即又为她悲哀,她费劲心机,也留不住一个心早就不在她身上的人,何苦呢。

骆英奇淡淡苦笑,很快敛去笑容,神色森然,“我求雨婵交出解药,甚至许诺同她成亲,只要她答应救清霜的娘亲,逼急了她才说出真话,早衰之毒没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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