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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118)

云清霜心头一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方才说什么?”

小瑾不解地重复道:“月姑姑…”

“不是,前面一句。”云清霜急切道。

“师父不会找我训话。”

“在这句后面。”云清霜一双明眸熠熠生辉。

“大师兄挂念你?”小瑾使劲回忆。

云清霜重重点头,欣喜道:“师兄他没有死?”

“师妹。”那声音仿佛穿透了千年的记忆,终于又来到她的梦中。云清霜屏住呼吸,骤然转过身。紫藤树下,自衣男子临风而立,笑眸弯弯,衣袂飘忽。

这一刻,泪水迷蒙了双眼。此时的心情,是震惊,是欢喜,是释然,是解脱,无从分辨。

“师妹。”沈煌轩走近,眼底有深深的笑意。

云清霜低低道:“师兄,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

“大概是我命太硬,连阎罗王都不敢收我。”沈煌轩自我解嘲道。云清霜听他讲起当日战况如何激烈,他如何重伤昏迷,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出,最后凭一股信念支撑着他回到云苍山。

云清霜能想象得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心中着实不好受。沈煌轩平静地看向她,“你和尉迟骏的事,我已全部知晓。”

小瑾进屋掌灯时,两人谈兴甚浓,意犹未尽。

小瑾笑道:“天都暗了,师兄、师姐不饿吗?”

她这么一说,两人才觉得腹中空空。

才吃了两口,有小童匆匆忙忙地跑来,脸色不太好看,“大师兄、二师姐,月姑姑要杀师父。”

“什么?”云清霜和沈煌轩皆大吃一惊。

云清霜快语道:“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后山。”

心急火燎地赶去后山,果见一蓝衣女子手执青钢剑,正往柳慕枫身上劈去,端的是凶狠异常。柳慕枫根本不加闪避,闭目待死。

云清霜心急如焚,刚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那女子却忽然收了剑势,双目似有烈焰喷射而出,“柳慕枫,你为何不还手?”

柳慕枫面色惨淡,“你尽管拿我命去,这是我欠你们姐妹的。”

“你确实欠我一条命,但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拔出你的剑来,我们痛痛快快地比一场,你我的恩怨就在今日做一次了结。”

柳慕枫难掩戚然之色,“你动手吧。我等你这一剑等了十几年了,若不是我答应了晨曦要替你找到治疗早衰之毒的解药,我早就追随她而去了。”女子一偏首,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云清霜。

“娘亲。”云清霜唇微微张合。她望着那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绝世容颜,忍着眼角的泪意。上天仿佛格外眷顾她,岁月的沧桑丝毫没有在她面容上留下痕迹。

沈惺轩冷眼旁观,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区别。云清霜神色清冷,那女子眉间隐有傲气;云清霜眸光清澈,而那女子则略带邪气。

女子嘴角凝聚成完美的弧度,慈祥道:“霜儿。”

云清霜扑人她的怀中,倚靠在她胸前,微微嚷泣。多年来的企盼,一朝得偿。即使她已身为人母,还是希望能够在母亲的怀里撒撒娇,倾诉她不能同外人道的心事。

柳慕枫亦潜然泪下。英雄泪从不轻弹,若非他当日一意孤行,就不会造下如此深重的罪孽。

女子抚着云清霜的脸道:“清霜,其实我不是你的娘亲。”

云清霜神色略略慌乱。

沈煌轩像儿时那般亲昵地担了捏她的琼鼻,“师兄不会怪你。只要你过得幸福,那就是师兄最大的心愿。”

师兄尚在人间,让云清霜曾经的负罪感减缓许多,而收获师兄的情真之语,更是令她无限感怀。“多谢师兄。”她柔柔一笑,眼底有叔然流淌过。沈煌轩放下心来,如今的师妹是真正敞开了心扉。

“义父在里屋等着你,快进去吧。”沈煌轩拍拍她的手背。

“嗯。”要单独面对柳慕枫,云清霜还是有些发性,她求救似的向师兄看去。沈煌轩笑道:“我陪你一同进去。”

柳慕枫临窗而坐,云清霜怯生生唤道:“师父。”

柳慕枫恍若未闻,云清霜壮起胆子又唤了一声。

柳慕枫淡淡“唔”了一声,“霜儿,你回来了。”

云清霜走上前,将冰盒递上,“师父,徒儿带回了锦绣草。”

柳慕枫猛地站起,激动之余碰翻了桌上的茶盅。“好,好。”他道,接过冰盒的手在颤抖,“是时候做个了结了。”他低喃道。

云清霜没有听清,“师父您说什么?”

“没什么。”柳慕枫抬一抬眼皮,“你先歇息会儿,让轩儿陪你好好说说话。”'“师父,”云清霜眼中有光芒一转,“我想先去看娘亲。”

柳慕枫深深望住她,“傻孩子,我这就拿锦绣草给你母亲治病,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云清霜想一想也有道理,她既然已回到邀月山庄,又何必急在一时。柳慕枫郑重其事道:“疗伤时不能有人打扰,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得擅闯。”

云清霜答应是答应了下来,但回想起当日尉迟骏替她驱毒的情景,难免心惊。她在柳慕枫即将走出门前道:“师父,您不会有危险,对吗?”

“真是个傻姑娘,锦绣草是用来治病而不是害人的。”柳慕枫打须而笑,气度恬然。

云清霜安心不少。她与沈煌轩久未相见,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从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经过岁月的沉淀,历久弥新,上升到另一种境界。站在故友的立场上,他们依旧彼此关怀,彼此牵挂。一席长谈,他们尽皆释然了。

云清霜浑身一颤,“娘亲你是高兴得糊涂了吗?”

女子摇摇头,“你该称我一声姨母。”

云清霜睁着黑白分明的美目,不解地望着她。

哦同你娘亲是一双孪生姐妹,总之是阴差阳错,一言难尽。”女子倏然狠狠一指柳慕枫,“是他,是他杀了你娘亲。”

“不可能,绝不可能!”云清霜如何能够相信,只是不住地摇头。

柳慕枫一步一步地走近,眼中哀凉如斯,“她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杀你娘亲的凶手。”

云清霜身子剧烈地晃了晃,脚下一软,幸有沈煌轩及时搀扶住她。“义父、月姑姑,师妹再经不住刺激了,你们这是……”

柳慕枫迅速打断他,“轩儿,此事与你无关。你月姑姑和霜儿动手,我无怨无悔,你切不可莽撞。”

云清霜无力地抬手,无意识地拾起剑。柳慕枫沉着地迎向她,眼底无波无斓,翻不起一丝涟漪。“霜儿,为师说过,等拿到锦绣草,这段儿十年的恩怨就该做一了断。为师没有诳你,你动手吧。”

云清霜如何下得了手?那是与她朝夕相伴了十多年的良师,这么多年来对她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悉心教导,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云清霜。她如何能下手,又怎么下得了手?她声音低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不,不。”柳慕枫双目赤红一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迎着她手中长剑一头撞过去。云清霜唬得脸色苍白,忙丢下剑,“哇”地放声大哭。

沈煌轩忙揽过她屏弱的双肩小声安慰。

柳慕枫面色铁青,又愧又悔。

云清霜哭得双目红肿,沈煤轩束手无策,姨母月晨夕长叹一声,走过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娘亲,姨母,”云清霜呜咽道,“师父这些年来备受煎熬,已足以弥补他曾经犯下的过失,我相信娘亲心里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他。”

柳慕枫心头一震,眼中有浓浓的歉意和安慰。

月晨夕抚一抚云清霜的肩膀,“你要怎样便怎样吧。”她何尝不知柳慕枫当年对妹妹月晨曦情深似海,也正是那深重的爱才使得后来的恨那么强烈。正是为了了却晨曦的心愿,他儿十年来费心为她寻找解药,还替晨曦抚育容貌和性

子都极其相似的清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和无言的苦痛,只有他白己心里最是清楚。

须臾的沉寂被哭声打破,柳絮默默地从菩提树后走出,不知已在那里听了多久。

她径直走到云清霜身前,没有看旁人一眼。

云清霜微微有些愕然。

柳絮对着她歉然道:“师姐,我对不住你。从前是我误会了你和你娘亲,我向你道歉。”不等云清霜做出任何反应,她发足狂奔而去,洒落一串晶莹的泪珠。

“师妹!”云清霜顿足。

柳慕枫沉声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想通了就没事了。”

长久以来,柳絮一直将云清霜和她母亲视为假想敌,认为她们是夺走父亲的罪魁祸首,而事实上,却是柳慕枫亏欠她们良多。

云清霜转首瞧柳慕枫和月晨夕二人的神色,自作聪明地一人执起一手,交叠在一起,“娘亲若是看到师父和姨娘能够在一起,也会很欣慰的。”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能够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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