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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114)

云清霜平一平气息,努力挤出一丝笑,“打扰了。”

尉迟骏知道她有所误会,但因李兮妫在场,他也不便说什么,只含了一缕几不可见的笑意道:“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

云清霜的手紧握成拳,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对着李兮妫道:“现在没事了,告辞。”她足尖一点地,微风飒然,碎步腾挪,转眼已跃出数丈。

尉迟骏起晚了一步,又被李兮妫拖住,只得眼睁睁地瞧着云清霜去远了。

翌日一早,云清霜收拾了行装准备上路。

风嬷嬷很是惊异,“姑娘这是怎么了?”

云清霜简短将来龙去脉一说,只是隐去了昨晚在将军府所见。

“为母亲尽孝无可厚非,但姑娘的身子……”风嬷嬷眉间有忧色重重。

云清霜整了整衣衫,“我会小心的。”

风嬷嬷目送她的身影踏上南行之路,回到屋里还没喝上一盏茶,尉迟骏匆匆忙忙而来。这两个冤家,真真不能让人安生,她暗道。

不过寥寥数语,尉迟骏直点头,很快告辞而去。

风嬷嬷衷心祝福,唯愿他二人能从此摒弃前嫌,也不枉费她操了这么久的心。

云清霜顾着腹中的胎儿,不敢太过劳累,每日只行得几百里路便找寻客栈歇息。

奇怪的是,每到一处,总有人先行替她打点好一切,房间是最好的上房,饭菜亦是香甜可口,且必有一味是她平日最爱吃的菜。

她清醒而自知,这么做的除却尉迟骏不作第二人想。只是他怎会走到了她的前头?云清霜百思不得其解。她哪里会晓得,尉迟骏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云清霜不愿承他的情,有几日多赶了百里路,想抢在尉迟骏之前进入下一个驿站,但迎接她的仍是笑容满面的伙计和掌柜,还有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

见摆脱不了,久而久之,云清霜也就随他去了。

快到南枫国境内时,云清霜精神有些不济,腹部更是酸痛难忍,想必是这几日赶路急了,影响了胎儿,她不敢大意,在客栈多歇了两天。

这一晚,她在睡梦中仿佛听到门外有一丝声响,随即门被轻轻旋开。

她睡眠本就极浅,加上出门在外,难免警觉。她微张开眼,见一条黑影正悄悄地往床边摸过来。她右手在枕下摸到秋水剑,执在手中,打算先发制人。

黑影渐渐靠近,云清霜紧张得睫毛微颤,差点儿就要装不下去。

窗外明月洒进一点光芒,就在这时,云清霜看清了他的脸,登时轻缓了口气。

他双眸极亮,甚至盖过了月色的清辉,面若冠玉,神采奕奕,不是尉迟骏还是何人。

尉迟骏轻轻抚上云清霜的脸,似是怕惊醒她,只一掠过便放下。

云清霜合着双目,亦能感受到他贪婪凝视的目光和深切的情意。

温热的气息扑面,云清霜未及反应,一个轻如鹅毛般的吻落在她的眉心间,带着心疼、眷恋、压抑和无限情深。

云清霜心中悸动,眼中一湿。

尉迟骏捋了她几根发丝在指尖缠绕。云清霜的心绪如同那游丝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他将她的手放人被窝,握一握后,再伸手替她掖好被角。

黑暗中,他的黑目湛然有神,沁人心田。

云清霜心头微苦还甜。她与他,似是那凌霄花和常春藤的纠缠,生生不息。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紧接着有冰凌子兜头而下。这是南枫国特有的节气。每年的四月,本该是芳菲正浓,蝶舞蜂喧的时节,南枫国却恍如冬日。

云清霜紧了紧衣衫的领口。她虽有准备,还是未料到气候如此的恶劣。

北辰国湖泊众多,西茗国半数多为草原和高坡,南枫国则是由一座座的雪山组成,终年积雪,冰河交错。

地上湿滑,行走极为不便,往往走上三步便要退后两步,云清霜行走极为艰苦。

尉迟骏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进入南枫国境内后,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唯有紧跟其后,才不致失了她的踪迹。

云清霜自然知晓,但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雪山冰峰,高耸入云,不是任何人都能上得去的,特别是大雪山,那是南枫国最为陡峭最为冰寒的一座山峰。幸亏云清霜轻功底子不错,走上一段路休息片刻,半日的工夫,也到了半山腰。

尉迟骏在与她隔开几丈远的地方坐下,远远望着她似是费力地吞下一块干粮,微微一笑,走近几步,将背上的水囊递给她。

云清霜迟疑半刻,还是接了过来。甘甜入口,清爽至极。“多谢你。”

尉迟骏只是暖暖一笑,又回到方才的落脚处。

云清霜心中百感交集,眼微眯起。

歇息片刻,重又整装待发。

云清霜步履匆匆,尉迟骏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走着走着,云清霜突然停下脚步。

尉迟骏只当她是疲累,也没有在意,可转眼见她眉头蹙起,神色凝重,急忙走上前去。

却是眼前山峰笔直,已无路可走。

云清霜极力思索有何办法攀上山峰,尉迟骏则四处环视,终于在一个隐蔽处发现一条绳索。

“清霜快来这里。”尉迟骏道。

云清霜闻声而来。

尉迟骏仰起头凝视良久,道:“沿着绳索攀爬上去,是唯一一条路。”

云清霜沉思,除此,确实没有其他方法可行。

“我先上去,在上面也方便照应你。”尉迟骏扬起唇角,双眸绽出温润光泽。他知道云清霜绝不会答应留在此处等他归来,索性也就不劝慰。

按照云清霜平素的性子,必然不肯落在后头,但她现在有了身子,自是什么都不同了,一切都要以孩子的安全为重,遂颔首道:“好。”

尉迟骏先试了试绳索的牢固程度,回身一笑。他手脚麻利,轻功扎实,脚在岩壁上一蹬,便蹿上去一丈,云清霜见他动作潇洒,轻松自如,不觉跃跃欲试。

随着高度上升,他的身影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

约莫半炷香的工夫,上面传来尉迟骏略微显得有些空旷的声音,“清霜,可以了。”

云清霜稳一稳心神,拽住绳索开始攀爬。

当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一试方知有多艰难。单单凭借绳索是不管用的,需每次蹬在岩壁上借力方能上行,这样却也极耗费体力。云清霜体虚,哪里经受得了,只上得一半,早已是香汗淋漓,两颊通红。手被绳索勒出道道红印,脚在与崖壁碰撞中伤痕累累。她完全是凭一股意志力坚持着,恍惚中好似有模模糊糊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清霜,你紧抓着绳索,我拉你上来。”

她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手中加了把力,指上关节被握得发自。

身体一寸寸地上升,曙光亦一点点地展露眼前。

仿佛是云苍山上,金色涟漪染红天边,将整个山头抹上胭脂色的霞光。

有人对她说:“下辈子,让我早些认识你。”

崖上几朵雪莲开得正盛,芬芳袭人。

仿佛云苍山漫山遍野的鲜花,艳丽多姿。

有人对她说:“下辈子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这辈子还这样长,而下辈子要去何处寻你?眼前似有泪意上涌,然后她看到了尉迟骏焦灼的神情和清澈的眼。

“清霜。”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拽入怀中。

几回魂梦与君同,云清霜心口微热,软软地伏在他的肩头。

“你刚才……吓到我了。”尉迟骏长臂一紧,将她搂得更紧。尽管此时云清霜安好无事地在他怀里,想起方才的情景仍让他有些后怕。

云清霜声音如梦呓一般,“我没事。”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再不能了。”尉迟骏道,将头深埋入她的肩窝。

雪山上寒气刺骨,云清霜不觉往他怀里缩了缩,目中笼起雾气。

尉迟骏吻上她如云的鬓发,忽地瞥到她衣衫上的淡淡血渍,忙紧张地拉起她,仔细检查她的手脚,“你受伤了?”

云清霜脸颊灿若桃花,“没有。”她倏然皱眉,捉过尉迟骏的手,那掌心被绳索割出数道口子,仍有血丝密密渗出。“傻子,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吗?”她嗔怪道。

尉迟骏心头甜滋滋的,绽放的笑意是满足和喜悦的。当时情况紧急,他只顾着救她,哪里还感觉得到疼痛。

“当真是个傻子,被人骂还笑得这般欢畅。”云清霜自衣衫上撕下一条替他包扎妥当。期间尉迟骏一直在傻笑,静静凝视于她,总也看不够似的。他露出一点儿孩子气的神情,“这伤值得。”

云清霜笑着啐他,“傻到无可救药了。”

尉迟骏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将她往怀中带去,“你下在我身上的蛊,早就无药可救。”

云清霜低低垂下眼帘。长久以来,她总是习惯于隐忍和压抑,从来不曾想过,回头时,有一个人始终在那里等着她。

尉迟骏亦是欣喜万分。他从未想过有失而复得的一天,而这一日,他已经等得太久。他握了她的手放置在胸前,随后轻柔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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