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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娘子(53)

也不能说满盘皆输,只要墨紫雨恢复记忆,她也许会带着强而有力的证据返回他的身边。然而无奈的是,她的体内终究流淌着玉峙国子民的血,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失忆,倒戈。

“义父,孩儿揣测玉峙哥还活着……”

四年来,暮夏染初次道出计划中的一部分,就在汝南王反应不及时,他回眸又道:“之前未讲,是真怕了您那冲动的个性,如今要讲,孩儿不知这一战能否活着回来见您。当然您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能伤到我的人并不多……”

汝南王心头一紧,紧紧抓住他的双肩,颤抖地问:“你方才说……你知晓之儿的下落?!”

暮夏染见义父神情急切,先是将他老人家搀扶坐下,道:“孩儿所派出的一名细作,阉割入宫服侍玉峙仁长达四年之久,期间他专门负责清扫寝宫回廊,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每当嫔妃入宫侍寝时,玉峙仁的寝宫中便四门紧闭、隔绝光源,直到嫔妃怀上龙种,产下龙子,皆没有一位嫔妃在侍寝时看清过玉峙仁的容貌。”

汝南王听得一头雾水:“关灯拉帘?玉峙仁羞于房事?何解?”

“皇宫内暗道机关四通八达,换言之,藏匿几个活人绝不成问题,义父可懂孩儿的意思?”

汝南王眉头紧锁,良久,方道:“你的意思是……嫔妃服侍的……未必是玉峙仁?可是他用意何在?莫非不举?!你快说啊!”

“这件事说起来便更长了,义父应该比孩儿清楚一件事,玉峙仁在十三岁那年被封为皇太子,且刚巧是皇后之子,所以他成为皇位继承人之事,基本不会再有变数。就在玉峙仁十七岁那年,天尊帝因积劳成疾而患上重病,天尊帝深知命不久矣,便着手筹备皇太子继位之事,那一年正是玉峙哥失踪的时间,没错吧?”

汝南王记得很清楚,重重点头:“正是,正因吾皇兄病入膏肓,便在玉峙各城中招贤纳士,老臣子们虽然未询问皇兄意图,但都明白是为了给新一代帝王预备贤能。于是便召见之儿入宫,原本是好事一桩,怎料……唉!”

暮夏染替老人家顺了顺心口,道:“您继续听孩儿详解。按照玉峙王朝皇家规定,皇太子在继位前必须拥有一男半女,无子嗣者不可继位。据孩儿彻查,玉峙仁在那一年尚无子嗣,可就在第二年,他的第一个儿子便降生于世,您不觉得有些蹊跷吗?再者,您应该也注意到了一点,玉峙哥与玉峙仁无论是从外貌或身型上至少有七分相似。”

听罢,汝南王不止是受到强烈的震撼,简直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但是他很快平复了情绪,笃定道:“不,这不可能,这也太荒谬了!”

“您切莫激动,孩儿并非无凭无据,”说着,他从袖口中抽出一本卷宗,“世人皆知玉峙仁子嗣成群,他却在登基之后,将固有的宫闱之矩彻底颠覆,”说着,他将卷宗递给汝南王审阅,同时,着重重复其中一条,“一旦产下子嗣的女眷便丧失侍寝的权利,养儿育女直至终老。而皇子或公主皆与嫔妃同房,也未享受至高无上的待遇,然,玉峙国这般注重正统血脉的王朝,岂不怪哉?”

汝南王缓慢地眨动眼皮,神色呆滞,额头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

暮夏染又拍了拍他的手背:“孩儿之后所说的事您可能承受不住,但是……孩儿还是要将最坏的结果告知于您……您身为玉峙国的王爷,必然知晓玉峙皇族,擅长使用各种操控他人心智的迷幻药丸。所以,纵然玉峙哥还活着,但常年遭受幻药控制……神智方面已无法估计。”

正因如此,若并非逼不得已,他真不愿将真相告知年迈的汝南王。

呯!的一声,汝南王拍案而起,抽出佩刀径直向烽火台出口奔去,暮夏染一个箭步超越他的步伐,但汝南王却如疯了般嘶吼咆哮,老泪泼洒在寒风中不能自抑。

一想到儿子可能正像暮夏染所揣测的那般饱受苦楚,他要亲手杀了玉峙仁!

“义父!您要保重!这便是孩儿不敢向您道出事情的原因!倘若您信得过孩儿、孩儿定让玉峙仁受到应有的惩罚!”暮夏染双臂大展拦住汝南王的去路,任由他一拳一拳地奋力捶打。

“本王不想听,本王要进宫救之儿!”

“皇宫暗道机关重重,还未找到入口便一命呜呼!倘若能顺利进入孩儿早就命人营救了!”

“你这孽子!对得起你玉峙哥吗?!既然知晓为何不早些告知本王?!本王便可公然拆穿玉峙仁的真面目!”

“此事从开始查到拿到确凿证据便用了将尽五个年头!五年过去了,知晓又有何用?!谁能证明那些皇子、公主并非玉峙仁的亲生骨肉?!玉峙哥如今是生是死还是未知数,即便活着也是半痴半傻,谁能证明玉峙仁当年的所作所为?!谁能?!——”暮夏染疾声厉色地反问,他不想冒犯长辈,但此刻必须用气势先压住已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汝南王。

汝南王粗气急喘,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方道:“……染儿,染儿,你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孩子,本王相信你绝非口若悬河之人,若本王不知晓真相,确实还会顾及已故皇兄的情面,也会考虑到同一种族的情分,可如今管不了那许多了,本王手中十万兵权还未动用,再加上你方三万,一举扫平眼前这五万人!”

“请义父少安毋躁,孩儿道出原委并非为了寻求您的支援,而是要想告诉您,万不可与玉峙仁硬碰硬,他的深思远虑远远超出您的想象,而唯一可以让他甘愿交出玉峙哥乃至割地礼让!威严扫地的关键人物!……还未露面。”

“此人身在何处?!急要急死老夫啊?!”

暮夏染垂下双臂,疲惫地舒了口气:“义父若信得过孩儿,待孩儿明日与敌方将军一战之后,此人自会显身,不过,她是否愿意帮我,全凭造化。”

话音未落,暮夏染单膝跪地,缓缓抱拳,正色道:“义父对暮夏染恩重如山,玉峙之对暮夏染情同手足,当我查明玉峙之失踪的原委之后,对玉峙仁的恨意绝不亚于义父!所以,现如今孩儿当不当的成吾暮夏国皇帝已不重要,但抱憾的是,未能造福暮夏国万千子民。明日一战至关重要,无论胜负,望义父万不可插手,更不可出兵支援,倘若吾暮夏国战败,为了吾暮夏国子民的安危,您必须答应孩儿,继续与玉峙仁保持和睦相处的关系,由此了却孩儿未完成的心愿。”

皇帝的宝座,谁不中意呢。

但这份不是亲人却胜于亲人的情感,让暮夏染势必要替玉峙之讨回一个公道。

墨紫雨,明日,我会唤醒你的记忆,究竟会帮哪一方,不由天,由你!

第五十一章

乔晓佳跳下马背,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到暮夏染的身旁。

她推开段瑞龙所骑的战马,但战马只听从段瑞龙的命令,所以一只马蹄依旧牢牢地踏在暮夏染的腿上。

只听那骨骼拧断的声响敲击着乔晓佳的情绪。

“段瑞龙!叫你的马挪一挪啊!”

记忆断断续续涌入她的脑海,一幅幅和谐美好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那时的暮夏染二十出头,墨紫雨只有八、九岁。

人前的他,是令人生畏的严师,而四下无人之时,他会将她扛在肩头,四处游走。

那时的墨紫雨,梳着一对俏皮的羊角辫,头戴他为她编织的美丽花环,师徒两漫步在五彩斑斓的花海中,她清脆稚嫩的笑声蔓延在天与地之间,那时的她,希望时间就此停滞,希望师父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她。

她时常傻傻地告诉他:师父,墨紫雨要做师父的小娘子。

每当此时,他会腼腆的笑起来,抚摸她的头顶,笃定地点点头。

后来,墨紫雨又长大几岁,逐渐知晓师徒之恋有违人伦,她想,师父疼她只因他们是师徒,她岂能有非分之想?于是乎,她对师父的情感由依赖、喜欢转为尊敬。

然而,这种微妙的变化并未被暮夏染所察觉,他误以为女孩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变矜持变娴静都在情理之中。

而他,从始至终从未变过,若非要说变了,只能说那份对于墨紫雨的爱,更深沉了。

在他眼中,她就是他的娘子,纵然所有人都反对,只要她再一次对他说:师父,我做你的娘子好不好?

他便会毫不犹豫地牵起她的手,让她成为这世间最美的新娘。

可是,墨紫雨不再延续童年时的话题,她的疏离及刻意的尊重,他渐渐地感受到了。

他想,待顺利救出玉峙之,他便向她求婚。

就在两人的关系日渐疏远的日子里,暮夏染意外获得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玉峙国老皇帝委任皇太子玉峙仁负责巡视及监管新寡村等事宜。

重点是——在这期间,玉峙仁与一位叫遥紫芸的女囚交往甚密。

经暮夏染对遥紫芸进行一番彻查之后,获悉遥紫芸非玉峙国城中子民,而是住在偏远山区的农户,遥家表面上以耕种维持生计,实际上乃制药名家,专治各种不育不孕之症。据传言,只要服用过遥家秘制“送子仙丹”之人,就连七旬老人都可再得一男半女。

正因此药只有天上有,人间属罕见,上门求药的人几乎将遥家门槛踏破,更有甚者出言恐吓,最终出于无奈,遥氏家眷隐居山林不再造福百姓,但虽如此,送子仙丹依旧代代相传,纵然不替人医治,也不能丢了老祖宗遗留下的这门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