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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娘子(26)

啊!

墨紫雨莫非还不知晓自身已然暴露之事?!

“你!报上名讳!”

“总管太监,晓佳。”

墨雪雁死盯着墨紫雨那双陌生的眼睛,姐妹俩朝夕相处十余载,竟能这般空无一物?

乔晓佳朝她微微一笑,道:“我看你不像是与吾皇有私人恩怨,我也不急于知晓幕后之首是谁,只是提出几个问题让你自己去想。你拥护的人或组织是否真的可以为黎明苍生带来实质性的转变?你忠心效命之人是否因为失去你而痛心疾首?你是有思想的人还是遭人操控的傀儡?你舍生忘死最终可以换回什么?”她转过身,又道,“我知晓你不怕死,但死要死得有价值,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墨雪雁呆呆地望着她,此人并非墨紫雨,绝对不是!

本是一家人,她了解墨紫雨多过自己,细算下来,墨雪雁最后一次见到墨紫雨就在去年年初,当时的她还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态度,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从一个惟命是从、少言寡语的小女子转为今日这般伶牙俐齿且六亲不认的毒妇。

与此同时

玉峙仁伫立牢房隔壁的暗室中,二人交谈内容听得一清二楚,先不说墨紫雨是否在演戏,单就这番言词而论,确实具备瓦解其信念及反思的空间。

普通人家的女子乃至皇宫贵族之女眷,皆不可能如她这般宏观远虑。

……

牢狱之中,乔晓佳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她不再与女刺客交谈,给她思考的时间,这便是现代生活中,上级对待下级的管理模式:点到为止,自我反省。

当然,经常心慌慌的那个人正是自己。

还有,所谓的真情流露,腐蚀其心智。

因此,她走到墨雪雁身旁,蹲下,掏出手帕,拔掉插入犯人脚趾缝中的竹签,按住从伤口中喷出的鲜血,再取出段瑞龙曾赠予她的那瓶创伤药,涂抹于伤口之上。

“受尽磨难保护一个人,倘若那人是你心爱的男子我便不再多问,倘若不是,那个人可心疼过你?”她再一次拨动女人最柔软的神经。

天底下当属女人最痴最傻,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的捉弄。

一语激起墨雪雁心中千层浪,是的,她就是在为一个深爱的男人赴汤蹈火,国家,荣辱,权利,都与她无关。

乔晓佳看到她眼中细微的变化,那一瞬的悲凉,撩起记忆中的痛。

她站起身,揪起袖口,拭去她脸颊上的血痕,惋惜地说:“多美的女子,但愿你的牺牲可换回他一生莫忘。”

听罢,墨雪雁仰天一声嘶吼,继而连连发出冷笑:“够了够了!我知晓你并非墨紫雨!你的易容术再高也不可能骗过我的眼睛,莫再惺惺作态了!”

此言一出,墨紫雨愣怔,她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恍然,玉峙仁依旧不相信她失忆之事,甚至怀疑她与乱党里外勾结暗藏杀机!

一口血痰啐在乔晓佳的衣衫上,墨雪雁不禁讪笑:“刺杀暴君乃我一人之意!我就是看不惯玉峙国在战争中所犯下的滔天罪恶!都是人生父母养,莫非除了他玉峙王朝子民高贵之外别国百姓都是猪狗?!烧杀掳掠也就罢了!为何连同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都必须赶尽杀绝?!你愿意效忠于一位残暴无度的君主是你的选择,我选择反抗也不管你的事!”

没错,这便是乔晓佳所看到的国度,士兵杀个把个外族奴隶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源头便是玉峙王朝的教育理念,这就好比从小告诉你:蟑螂是害虫,杀。同一个道理。

话虽如此,她还没奢望到推翻国民固有的理念,先坐好目前这把交椅,走一步看一步。

“此话不敢苟同,战争埋下的祸根还少么?今日我杀了你,你的亲朋好友就不想替你报仇吗?在这弱肉强食的环境下,一切威胁到整个王朝利益的人或事,都该铲草除根。”

“你可真心?”墨雪雁难以置信地冷笑着。

“句句肺腑。”乔晓佳一转身坐回椅面,并未细问对方为何知晓自己姓氏名谁之事,而是正色道,“不管你我是否相识,我说句大实话,纵然你弑君得手,甚至一举推翻玉峙国称霸百年的统治体系,可是,你凭哪一点保证后者就是一位以德治国的君主?老百姓要的是安居乐业,不是逼得走投无路绝不会走上谋反之路。反言之,玉峙王朝本国子民虽不是人人非富即贵,但受到朝廷供养,吃穿不愁何需反抗?”语毕,她无奈地笑了笑,不得不说,这一点玉峙仁做到得民心,他对敌人痛下杀手,却爱民如子,当然,单指男子。

并且,她也不相信玉峙仁会让自己与要犯独自长谈,漂亮话该说还是要说,而她此刻也终于弄明白一些事,玉峙仁如此安排无非是希望她透出蛛丝马迹,显然让他失望了,她真不记得眼前的女人是谁。

而墨雪雁也断定此女非堂妹墨紫雨,虽然她一颦一笑皆自然,可是这翻天覆地的转变更加坚定她守口如瓶的决心。

这时,牢门轰隆一声开启,来人命乔晓佳返回御书房面圣。

“奴才辜负了皇上的重托,未能从犯人口中套出有价值的讯息。”乔晓佳跪在伏案前请罪。

玉峙仁则不予回应,挥动笔杆写着什么。

最后,玉玺落款,将一份圣旨交予乔晓佳,道:“近日来后宫蠢蠢欲动,交由你来处理。”

乔晓佳怔了怔,展开委任文书一看——总管太监晓佳,深得朕心,即日起掌管后宫事宜,除皇太后,其余嫔妃一律不允违令。

看完,她眨眨眼,其实她不想掺和后宫的事,女人吵架有什么好管的,还不是为了争宠。

玉峙仁微挑眉,赋予她这般大的权利,她却毫无喜色。

“不满意?”

“奴才岂敢,谢主隆恩。”乔晓佳磕头领旨。

“对了,那名刺客今日处斩,你跑一趟刑部,全城张贴告示。”说着,他又将另一份圣旨丢在案前,乔晓佳站起身取走告示范本,大致内容是,犯妇墨雪雁乃选秀入宫的秀女,为求争宠,毒害同期秀女数名,择日处斩,以儆效尤。

乔晓佳注视着斩杀告示上的三个字——墨雪雁。

犹如一道闪电从天而至!

玉峙仁则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看你演戏演到何时。

然而,乔晓佳却将好奇心硬生生吞回腹中,因为她看出玉峙仁的意思,就是要她问。

“皇上还有其他吩咐吗?倘若没有奴才这就去刑部。”

啪地一声,玉峙仁拍案而起,他三两步走到乔晓佳身前,提起她的胳膊拎到墙边,乔晓佳的脊背重重撞在石壁上,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你在与朕比狠?”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以彻底激起他很久未出现了。

“皇上……我真的不认识那名犯人……”乔晓佳弓着身子,痛楚不堪。

玉峙仁此刻极度讨厌她沉稳的性子,将车(jū)反被将的感觉令他实在是火大。

初次,他失去了冷静及耐心,不愿再等待对方直言相告。

“啊……”乔晓佳瞪大惊恐的双眼,顿感匕首的刀尖划过手臂。

她拼命推拒、捶打玉峙仁的身体,愤怒地喊道:“我就是不知道墨雪雁是谁,莫非同一姓氏就必须是我的亲戚?!”

玉峙仁抿唇不语,注视她因疼痛而溢出眼底的泪,她一拳拳捶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就像一只发了疯了小野猫。

冰冷的刀背贴在乔晓佳的脸颊上,她仓皇地闪躲着,暴风骤雨的逆转她承受不住,泪水扑簌簌地滑落,悄声地滴落在锋利的刀刃上。

身体的颤抖,从手臂传递到玉峙仁的手中,他却愈抓愈紧,掌心捏在那流血不止的刀口上,令她在痛苦中连连呻.吟。

可她还未破口大骂,还在忍耐,不过,她却毫不掩饰的怒视九五之尊。莫非真的失忆了?

倏地,他松了手,同时收起匕首。

俄顷,令他更觉得荒诞的一句话竟然出自方才还是冷静睿智的女子口中。

“我不当什么总管了,我要回段府当烧火做饭的小丫鬟……”

乔晓佳捂住流血的刀口,泪水如雨帘般洒落眼底。

是的,她打退堂鼓了,现实总于愿望大脱节,若想平步青云,必须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巨大压力。

玉峙仁怔了许久才回过神,疾声厉色道:“传太医!”

片刻,太医风风火火步入御书房,玉峙仁直接免去礼仪,命太医速速给她医治。

乔晓佳坐在墙角的位置,太医打开药箱,取出几种经过精细研磨的草药替她止血消肿。

久久,她的情绪稍许平复,无意间看到药箱中的某种药草,草药形状奇特,根茎部位生长出橙黄色的果实,果实只有绿豆大小。

乔晓佳单手抹掉眼泪,轻声问:“太医,这是何草药?”

“车黄子。”太医笑盈盈地回,但忽然想起何事,绷着脸合上药箱。

乔晓佳不懂太医为什么突然变脸,她瞄向玉峙仁的方向,未料到玉峙仁也在注视她,乔晓佳负气地撇开头,真受不了这喜怒无常的变态皇帝。

待包扎完毕,太医在退出御书房前向玉峙仁禀告:总管的伤势并不严重,三五天方可痊愈。

乔晓佳戳在原地,拖着受伤的手臂发呆,因为玉峙仁还没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