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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娘子(2)

“姐姐带你去探险。” 乔晓佳随口一应,她的笑容如此轻松,在她独自闯荡的二十二个年头里,使她渐渐明白一个道理:面对窘境与贫困,怨天尤人毫无意义,不如潇洒地面对人生。当然,这也是她到死也没一分钱存款的重要原因。

“娘……”

“叫姐。”

“娘姐……”

“……”

“平时咱们都吃什么?”

“野菜粥。”

乔晓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个无依无靠的古代女子,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她们的生活必然穷困潦倒。她不由看了看这幅年轻的身体……乐观的自我安慰:有手有脚也不至于饿死。

※※ ※

乔晓佳带着墨无名走了二个多小时,终于在天黑前遇到一个农夫,农夫为她指了进城的路。据说还要再走上三个时辰才能进城镇,农夫见她孤儿寡母满头大汗,还提着重东西,“好心”地用八个窝窝头换走两只老母鸡,乔晓佳自然愿意换,刚巧解决燃眉之急。

墨无名很久未见过干粮了,这会儿手捧窝窝头开心得不了,他如品尝山珍海味般小口小口细细咀嚼,翘起大拇指:“娘好厉害呀,嘎嘎……”

乔晓佳望向孩子满足的大笑脸,顿感心里一酸,想起自己在孤儿院长大的日子,虽未到食不果腹,但除了逢年过节有肉吃,平时只是青汤挂水的填饱肚子。

“墨墨,为何你总叫我娘,谁教你这样叫的?”

墨无名舔舔嘴边的窝头渣滓,“您就是墨墨娘呀!墨墨活了三年都是这样叫您的吖……”

“……”乔晓佳看他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又不像在说谎,可这小身板真能生出三岁大的孩子吗?再者说,孩子为什么姓“墨”?子姓不随父?

最烦人的是,疑团云云也找不到个明白人问问,她斜了墨无名一眼,狐疑地挑起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真是你娘?”

“……”墨无名张大嘴定格在窝头上,小嘴唇嘟嘟囔囔地直抽搐,怪不得给他吃窝窝头。倏地,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呜呜……娘要丢掉墨墨了……哇呜呜——”

乔晓佳被震耳欲聋的哭声震得头晕脑胀,她捂住耳朵点头妥协,道:“算了算了,愿意叫娘就叫娘吧,别哭了乖乖。”

墨无名一听娘又要自己了,瞬间停止哭声,笑呵呵地继续啃窝头。

乔晓佳见状目瞪口呆,这孩子是演技派么?还真是收发自如呀。

乔晓佳边走边问墨无名一些他力所能及能答出的“真相”——那木屋确实就他俩在住,而且从不与人来往,墨无名活到三岁只见过一个活人就是墨紫雨,刚才那农夫算第二个,墨紫雨平日就在山里挖挖野菜、地瓜什么的,俩人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度日。

“墨墨有爹么?”

墨无名对这个词似乎很陌生,摇摇小脑瓜指指乔晓佳:“有娘、有娘!”

“……”这孩子,一提这事儿就特亢奋。

乔晓佳不由自主摸了摸小腹、屁股,又撩开衣领看看胸部,虽然不大但很□……感觉这幅身体真不像生过孩子的,不过,她在这方面确实毫无经验,究竟是不是嫁过人很难判断。

她们翻山越岭终于看到城镇高高的围墙,但按规定,过了子时不可入城。乔晓佳只得带着墨无名在树下等开门。

墨无名依偎在乔晓佳怀里呼呼大睡,睡姿是那么地熟悉且自然。乔晓佳眼底含着一丝笑意,手指不由顺了顺了他柔软的长发。也许是相处太短还有新鲜劲的缘故,说心里话,她并不太排斥墨无名,不过,希望这孩子是她弟弟或侄子之类的非已出之子。

乔晓佳是习惯晚睡的人,这会儿她只是感到走累了,并不是太困。

她望向满天星斗……如天方夜谭般的穿越说来就来了,但她不够幸运,没有养尊处优的好日子等她,甚至延续她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对她而言,生活的态度是要学会习惯,或许带孩子跟养小猫小狗差不多吧?孩子还会说话,应该比宠物更好养活。

唉,从古至今,看来哪里都不好混。

第三章

天刚刚蒙蒙亮,巨大的城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百姓等候入城。

乔晓佳听到嘈杂的闲谈声,张开迷蒙的双眼。而墨无名流着口水仰躺在她腿上依旧安睡。乔晓佳不由哑然失笑,这孩子的性格倒跟自己有一拼,走到哪睡到哪,一点不“怯场”。

“墨墨,起床啦……”她拉起迷糊蛋墨无名,背起包裹向城门口走去。

墨无名揉揉眼皮,顿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他乌溜溜的大眼珠左顾右盼,兴奋得好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

“娘!快看快看,好多人吖……”

乔晓佳应了声,发现城门侍卫盘查极为谨慎,尤其对女子,翻来覆去的上下看,她为避免侍卫询问过多,俯下身轻声叮嘱墨无名:“墨墨,先叫姐姐好吗?”

墨无名虽不懂娘为何不想当娘了,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嘴点头。

乔晓佳摸摸他的小脸蛋,卯足劲将沉甸甸的墨无名抱在怀中。她按顺序排在百姓队伍中,时而伸头探脑,注意前方盘查事项。

此刻,只见队伍大乱,一位妇女被侍卫推倒在地,随后五花大绑捆起。其中一位侍卫上前一步叫嚣道:“大胆叛妇,胆敢以伤口掩饰烙印?!岂能让你鱼目混珠入城,押走!”

乔晓佳望向苦苦哀求的女子,耳边又传来百姓们阵阵唏嘘声,但从谈论的内容听去,似乎无一人觉得那妇人可怜。而墨无名吓得紧紧搂住乔晓佳:“娘……姐……墨墨怕怕……”

乔晓佳抱着哭哭啼啼的墨无名走出队伍,来到路旁向一位歇脚的老者询问情况:“老伯,请问一下,刚才那位妇人犯了何罪?”

老者叼着水烟袋抬起头:“姑娘并非玉峙国人?那老夫劝你还是莫进城喽。”

乔晓佳一怔:“城中排斥外乡人?我从大老远赶来的,不进城无处可去。”

老者喟叹一声,道:“在咱们玉峙国别说外乡人低人一等,就说方才那位叛妇吧,虽是本国人又如何,照样入城为奴。”

“叛妇?……”乔晓佳不知所云,继而追问,“所指玉峙国叛徒?”

老者磕磕烟沫应了声:“远嫁他乡又被抓回来的女子都算叛妇。”老者指指后脖颈,“有‘叛’字烙印,一辈子的污点。”

“……”乔晓佳顺了顺松散的披肩发辫,又下意识地摩挲脖颈……当她摸到一块不算平滑的皮肤后,顿时眸中一惊,她急忙抱起墨无名向城门反方向跑去。

“墨墨,看我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乔晓佳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她不会真这么点背吧?

墨无名扒拉开她的发丝,歪着小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有个小格子……”

“格子里有字吗,你在地上画给我看……”乔晓佳捡起一根小树杈递给墨无名。

墨无名坚定地应了声,蹲在地上……画了一个不方不圆的空框,随之咧嘴一笑:“好啦!”

“……”也是,才三岁,真是为难墨大侠了。

既然墨无名帮不上忙,乔晓佳只得用指尖轻轻感受字形,摸起来就像一个图章镶在皮肤上,但凸起的字形比划很模糊,好像手茧那般触感粗糙。

最终,在她反复摸索之后,大至断定是个“叛”字没错。

乔晓佳木讷地坐在地上。墨紫雨是玉峙国的叛徒,所以才带着孩子住在树林吗?……她不由看向墨无名天真的脸孔,那说明墨紫雨确实嫁过人,这孩子……真是她生的?

乔晓佳醒悟这讯息后,真是心灰意冷到极点,身为叛妇还带着外乡人的儿子,此刻又不能进城,她日后该如何生存?唉,唯一的两只老母鸡还让她换了窝头。

她显然很久没这么沮丧过了,只感前途一片渺茫。

……

一刻钟后

乔晓佳躲在树后观察进城时的盘查过程。她经前思后想还是认为进城是唯一的出路,可以打工赚钱维系温饱,但如果不进城,她带着三岁大的孩子肯定是死路一条。

墨无名也探出小脑瓜学着张望,真热闹吖。

乔晓佳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其实,这幅一无是处的身体根本不值得她留恋,但毕竟是前世之身的骨肉,如果不是为了这无依无靠的孩子,她真跳河去了。

待她观察一会儿,发现镇守侍卫真是很谨慎,就连男子入城都要上下其手摸一遍,已然打消了她女扮男装的念头。

“墨墨,干嘛呢?……”乔晓佳听不到叽叽喳喳的碎碎念,忽然发现墨无名不见了。她惊呼一声四处张望却不见墨无名的影子。

乔晓佳心中有些慌了,话说,她总是忽略身边还有一个孩子,于是,她边跑边呼喊:“墨墨,快出来,墨无名——”

……乔晓佳一口气跑出几百米,气喘吁吁地伫在某地发懵。她此刻已急得红了眼眶,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不承认行么?自己真的很没用。

她又一路边喊边跑回走失地,蜷缩膝盖坐在树下等待墨无名能找回来,但愿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熟悉的笑声传入耳孔——

“娘……墨墨在这……”

乔晓佳欣喜若狂地站起身,但笑容顿时僵在嘴角,只见一位书生装扮的男子抱着墨无名正向她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