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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月(12)+番外

  黄鹦抢在他出声之前补上,“明天下午我没课,保证早去早回,在你们谈生意之前就走。”

  钱丞对情情爱爱的弯弯绕绕,天生迟钝,不挑明不知道,就认为是她的神经搭错线,“你跑到他家讲声多谢,他还要请你饮杯茶,阿茂整饼,没事找事做?”

  “我没住过豪宅,想参观参观,行不行?”

  黄鹦忍住与他翻脸的冲动,倒了满满一杯水却不碰,来到他的折叠床旁抚裙坐下,“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作为交换,我介绍一个女生给你认识,长得比关之琳还漂亮。”

  钱丞有一会儿没说话,捏出一颗烟含着,火焰蹿得老高,也不怕烧到自己的鼻子,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才说,“以前住隔壁的那个,叫什么什么楼?”

  “小楼姐?”她想也不用想。

  “对,小楼……”他翘起嘴角笑,眼睛也是弯的,“我还小屋呢,瞎起名,她姓什么?”

  钱丞不可能无端打听起一个女人,她迟疑片刻,不安的回答,“曲曲,曲……”

  “蛐蛐?”

  黄鹦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什么,急了说,“你别去招惹她。”

  “你管我!”

  “她有对象!”

  “谁?”

  她犹豫道,“……高子谦。”

  钱丞瞪大眼嚷嚷,“哇,这个死扑街,一脚踏两船?我一刀叫他断子绝孙!”

  “小点声!”黄鹦狠狠打了下他的肩膀,确认姑妈没有被吵醒,回头对他说,“再跟你重申一遍,我和他只是同学。”

  她也懒得废话,“要么给我地址,要么给我三百块钱,你选吧。”

  “够胆啊你,敲诈我?”

  第二天早晨,不等收音机开始好几遍的重复上海人民广播电台,黄鹦就已经撩开纱帐跳下那张狭小的床,连拖鞋也不穿,就在衣柜中挑选她的裙子。

  冷薄荷色的肌理面料从她的头顶滑下,遮住她奶油般的胸脯,细瘦的腰,落在她的膝盖上。她背过身扭转脖子,拉链只到峰峦的肩胛骨下方。

  上午最后是两节广播电视概论课,每回上这门课就打瞌睡的黄鹦,今天兴致高涨频频提问,讲课老师心里倍感忐忑,怕她以今天的表现为由要求期末加分,没曾想一下课她就消失得没影了。

  在被阳光晒到发白的马路上,黄鹦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九元坐到静安区的通衢大道下车。

  周围不似石库门里弄没有人在午睡的繁忙,空气里飘着鸡毛掸出的灰尘与小吃摊子的卤香,这里没什么车辆来往,丁香花树后面是一栋栋比天色更灰暗的老洋房。

  黄鹦抬着微平而饱满的下巴,一门一户数着门牌号,直到看见这面黑色大铁门,被它挡在后头的联排别墅,一片宁静。

  按下门铃,她的视线捕捉到从花园石阶缝里,蹿出蓝色的阿拉伯婆婆纳,于是凑近铁门,闭上眼深深吸气,听见有人开门的响动,她即刻后退了一步。

  从别墅走出来的阿姨个子不高,脸部骨相凸出,皮肤黝黑应该是菲律宾人,笑着开了大铁门,为她带路。

  昨天下过雨,花园中扇形的洒水器不再给草坪降温,一不留神,她酒红漆皮的平底鞋踩进了泥巴里。

  真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黄鹦走进别墅就愣了一愣,这玄关像一座温室摆满了花,麝香百合、珍珠梅、刺槐,如果说有很多鲜花围绕会让人想到婚礼,那么此刻清一色的白,则是让她想到葬礼。

  阿姨将一双崭新的拖鞋搁在她脚边,又指了指她的鞋,比划着意思是帮她刷一刷。

  黄鹦闲步穿过无人的客厅,指尖拂过走廊的墙,仰头望着吊灯,脚下情不自禁地转圈,地毯收下足音,两侧墙上挂有许多静物画,她只认出了德加的芭蕾舞女。

  随后,她戛然止步,单独打量一幅画。

  这幅画里的耶稣手上满是鲜血,头上冠有荆棘,除了衣着和姿势之外,就像一个干瘪的老头。

  “这是罗马天主教的画。”

  ——冷不丁响起的女人声音,仿佛近得在耳朵后面,黄鹦惊了一下,立刻转身面对着她。

  她那双化着深绿色眼影的圆眼睛,盯着墙上的画,不偏不倚,自顾自地说着,“听说,这个天主教的修女如果生下孩子,就会把孩子活埋在修道院的围墙里,连灵魂都要站着忏悔。”

  在黄鹦不知作何应答时,就见她伸出掌心,介绍她自己,“李佳莞。”

  黄鹦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她抢过去说着,“黄鹦,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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