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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影Ⅱ(171)+番外

作者: 魂兮来归 阅读记录

青禾和闵子敬在远处安静的看着这些人。

闵子敬耸肩道:“你要我把这样的场景也写到文章里吗?这倒真实,不过读者看了恐怕不会高兴。”

不等青禾回答,他又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是东北的英雄,是整个中国的英雄,放纵一下没什么不行,但真的写了恐怕会骂声一片,大多数人可不愿意看见在自己提心吊胆的时候有人这么快活,何况他们是军人。”

篝火的光芒映出一张又一张年轻的脸,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却也是儿子、丈夫、父亲。

青禾心中生出一股悲凉,他在列车上说缪楚乌的亡国存种论经不起推敲,他也确实这么想,可他更清楚这场战争将带来怎样的灾难。

这些军人,在战争结束时还活着的能有多少?而就算活着,到时也不知多少岁了。

闵子敬掏出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

青禾道:“我真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人性就是这样的,见不得别人好,别人好了之后他不高兴,又没有别的报复的方法,就只有骂了。”

闵子敬说的很冷漠,但自己其实也不好受。他见过不少人丑陋的嘴脸,母亲和两个舅舅畸形的供养关系更是让他觉得恶心,但人就是这样的,他没有办法,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远处,一个小兵捧着头盔嚎啕大哭。

闵子敬望过去,青禾随之看见,那或许不是他的头盔,而属于一个已经死去的战友。小兵的脸上全是眼泪,在火光下反着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

这种痛像瘟疫一样很快的蔓延出去,所有人脸上的兴奋都不见了,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沉默。

可怕的沉默。

闵子敬叹口气:“我从书上看见过,战争会令人的情绪大起大落,有些人会因此崩溃。”

青禾道:“但愿他不会。”

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侯骁不知从哪儿过来,手里还捏着一瓶酒,朝青禾道:“旅长叫你过去。”

青禾有些诧异,便见侯骁笑嘻嘻的咧开嘴:“去京城的路上我们就说过嘛,一军之将怎么能带家眷,不合规矩,不合规矩,看那几个老古板要怎么找你的麻烦。”

青禾知道他醉了,顿时觉得好笑。

侯骁这个人喝醉之后行为很独特,若不是熟悉他的人甚至都不大能看出来,他的反应会变得极其迟钝,说话的速度也会慢下来,但逻辑不失,因此旁人大多以为他只是在用一种缓慢的速度表达情绪。

侯骁又转向闵子敬,说:“铮儿不叫我回奉天,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又有很多事要做,都没能找你叙旧。”

闵子敬也不看他,仍然望着远处抱着头盔的小兵,淡淡道:“无妨,将来总有机会的。”

他的眼睛中映着两粒火光。

青禾朝他们比了个手势,去找张铮。

在他看来,侯骁和闵子敬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让张铮为闵子敬的婚事担忧,但将来要是真的有一天他们互相爱慕,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张铮或许对侯骁的安全有信心,可青禾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一颗流弹就能要一个人的命,而流弹可不会管你是一个普通的小兵还是香岛侯家的子孙。

如果硬要说战争有什么好,青禾觉得或许是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下,人们的感情会更加纯粹,不会因为过多的顾忌而放弃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而且在乱世中,人们往往会对强者更加尊敬,更加“纵容”,许多虚伪的评判标准被舍弃,只要有枪有人,那么再荒谬的事都可以被原谅。

青禾身后,侯骁和闵子敬靠得很近正在交谈,闵子敬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笑。

青禾并未亲眼见识过战争的残酷。

张铮剿匪时未带过他,军阀战争时也未带过他,而全面战争爆发以来,他仍生活在整个东北最平静安宁的城市奉天。

穿过大哭大叫甚至野兽般长嚎的兵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青禾步履维艰,他很难不去注意这些人身上还未痊愈的伤,所有人身上都有伤,区别只是严重程度。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他此刻清楚地感受到战争对这些年轻人的摧残,他们本该是儿子、丈夫、父亲,在战场上却只是军人。闵子敬说的对,人们总是在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战事顺利或者不顺,他们都不能有任何享受。

青禾终于到张铮身边,张铮未饮酒,他需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大脑,在变化产生时及时应对。

众人都在喝酒,没人特别注意到他来了。

张铮神情冷漠,眉宇间是淡淡的威严,一进军营青禾就感觉到了张铮与平日的不同。他并不为这不同担忧,在不同情境下,张铮必然会表现出不同的特质。这儿不是奉天,张铮也不只是张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