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二次沦陷(119)

父母二人谁也没看谁,谁也没再开口。

良久,家门再次被打开,是梁母回来了。

梁母没意识到家里有什么不对劲,跟往日一样进门便打招呼闲聊,梁父和梁诩墨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三个人和谐欢快地聊了好一会儿,才彼此上楼回房。

刚关上房门,梁诩墨就收了脸上所有的笑意。

她慢吞吞走到床边,有些失神地坐在床上,低着头,长发垂落,眼睫轻敛,掩盖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波动。

她一下一下抠弄着自己的指甲,都抠出血了还无动于衷。

直到一滴血“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明明声音很小,可却仿佛一锤子砸在了梁诩墨心上。

眼前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拉回了近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她不到十岁,还没有去明田孤儿院,更甚至,还在自己家里。

只是这个家,显然不能称之为家。

房子只有一间,没有客厅,厨房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家里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只有一张破破烂烂勉强可以吃饭的桌子。

桌子上倒这几个空酒瓶,醉成烂泥的男人歪倒在床上。

蔡红不敢上/床,她呆呆地坐在墙皮脱落了一半的墙角,看着床上的男人因为热而脱了洗得发白的T恤,啤酒肚挺着,他张着嘴打呼噜,震天响。

这个男人,当初把她从孤儿院领养走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

他亲昵地摸她的脑袋,说要对她好。

他撒谎!

蔡红死死地盯着他。

电视剧里正播放着一部刑侦片,好人的那一方为了逼坏人招供在坏人脸上放了一块毛巾,然后开始往毛巾上倒水。

没多久,坏人便开始挣扎。

很快,坏人招供了。

好人的目的达到了。

蔡红目光从电视机转向床上,反复几次,不由自主开始抠指甲,她眼睛里映出电视机的冷光。

这使她看上去像一个没有任何生命力的娃娃。

直到指甲被她抠裂,一滴血“啪嗒——”滴在了地板上。

地板是水泥的,并不会晕染,它只会很快渗透地面。

然后留下一个深褐色的痕迹。

蔡红盯着这滴血迹很久,才慢吞吞站起了身。

她其实下/面很痛,痛得几乎站不起来。可她还是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了洗脸池旁边。

瓷盆里,有一块很旧很脏的毛巾。

蔡红盯着它出神,近一分钟后,她伸出手,拿出了毛巾。

然后一步步走向了床边。

她把毛巾攥得很紧,水滴了一路。

她默念: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后来她被带到了警察局,然后又带去医院,她看到那些大人带着惋惜又怜悯的眼神看她。

他们在心疼她。

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说。

他们都知道她才是好人。

才是受害者。

后来,他们大概知道了那些事情,把那个男人的很多邻居和认识的人都喊到了警察局。

蔡红听到其中一个警察大吼说:“纵容!就会让他变坏!”

纵容。

就会让他变坏。

你不需要刻意引导,也不需要加以灌输恶意。

你只需要纵容他,满足他想要的一切,浇灌他的欲望。

他就会变坏。

梁诩墨从记忆中恍惚抽离,指甲早已被她抠的血肉模糊。

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

她只是好奇。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梁砚没有变坏。

为什么,他依然有那么好的生活。

为什么,他依然有可以随时返回公司的能力。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梁诩墨猛地回神,她看到自己的手和地上的血,后知后觉终于感受到疼。

可是她不能让别人发现。

于是她忙不迭拿纸巾擦干净地面,丢进垃圾桶,顺便若无其事地回应:“来了。”

“已经睡了吗?”是梁母。

“还没有。”梁诩墨收拾好才忍着痛意走到门口,打开门,站在门口,若无其事笑着,“怎么了?妈。”

“我听你爸说,他晚上说了不太合适的话?”梁母说。

梁诩墨笑笑,“没有,爸也是关心我。我知道的。”

梁母叹气,很是怜悯地摸了摸梁诩墨的脑袋,“我们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有人照顾你。”

“我知道。”梁诩墨垂眸,眼睫在她白皙的眼下肌肤落了一层淡灰色的阴影。

这是在无声拒绝。

梁母意识到,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说:“那行,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我们不强求,你根据自己喜好来,不要因为我们随便两句话就逼自己,好吗?”她口吻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