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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灰(82)

作者: 挠狂 阅读记录

到了楼下,天很暗,路边灯昏昏白白的照着地面,或许是太亮了,总有一种惨戚戚的感觉。

“等了多久?”她看见了车旁边靠着的何光新,走过去说。

何光新摇摇头,“没多久,几点。”

钟霜掏出了口袋里放着的手机,递给了何光新,说:“你自己看。”

何光新挑挑眉:“这点把郎中吵起来不厚道。”

他随手打开了手机瞧时间,是三点半,比两个人猜的还要多一刻钟了。

“怎么办?”钟霜说。

何光新看了看钟霜,“人命关天,”他转身上车,说:“拖一天不是一天,尽量的还是避免的好。”

钟霜点头,和何光新想的一样,殊途同归的上了车,屁股来不及坐热乎了,车窗就被人敲了敲。

她看了一眼窗外,是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戴着线帽,穿了毛衣长裤,像是刚刚从冰河世纪穿梭而来。

“这什么人。”何光新拿了一旁的矿泉水拧开来说,也抽空瞧他了一眼。

钟霜晃晃头,“不知道。”

何光新喝的矿泉水还是那天带钟霜下山时候买回来,喝完了降下窗,他侧过身来对着窗外人说:“你哪位?”

对方针线帽戴的厚实裹脑,闻言摇头晃脑,扒拉了帽子一把子捋到颈子上,露出熟悉的面孔来。

“是我。”黄神仙手揣怀里,说:“怎么这么看着我呀,”嘻嘻哈哈的探进了脑袋来,又道:“大晚上的去哪儿?”

何光新不应声,只说:“你怎么在这。”

“这附近人请我做法,小娃娃名字取太大,胜天,五个月发高烧昏迷。”黄神仙说,“你们去哪儿啊。”

何光新还是不说,抬眼片刻,把车窗按了开关重又关上。外边的黄神仙吃了满脸土尘,灰溜溜的咬牙切齿,看起来要炸了。

钟霜笑。

她不涂脂粉,面清容秀,折了两腿交叠手下,笑同这个人一样,都轻轻的,似乎是要随时消失。

何光新重启发动机,把后头黄神仙一下子甩的老远一截,后屁股白烟吐了黄神仙一脸,拿起烟盒,说:“好话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这种人,除四旧时候最狂热。”

“什么叫这种人。”钟霜笑着看了何光新一眼。

何光新说:“赚无产阶级的血汗钱,享资本主义靡靡之音。”

他侧着脸顺手咬进烟,动作做到了一半才忽然想起来,打火机已经掏到了一半,进退两难,何光新侧过头。

“今天有点热。”钟霜岔开话题,“好久没这么热了。”

何光新:“是,往年十一月都冷地发抖。”

他想了半天还是把打火机重新收进了口袋。

“以前都要开热空调了,”钟霜笑笑口,说道:“哎,小叔,我还没跟你讲过孤儿院后的事。”

她改不过来了,跟着何辛辛叫小叔,叫花姐,叫何禅祖叔公也好叫桂花叔婆都好,称谓都不变了。

何光新“嗯”了一声,说:“你说过你是被卖到村子里的。”

“是啊,花了养父一万元。”钟霜说。

何光新声音低沉嘶哑:“一万元,买只猪都行。”

身下坐机汽车前轮胎碾过石子,滚皮带似的悉悉索索响了个不停。

钟霜咯咯笑,说:“怎么说的我猪都不如。”

小破烂车好多年开下来了,何显宗开完何禅祖开,传宗接代似的又接手到何光新这里。

可怜小破车何家两代三个男人转手几道,做牛做马流汗卖力。

何光新却毫不怜惜。

他当垦地老牛似的剥削破车,一路车嚎痛不已。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何光新语气淡淡,一句话平淡反问,又说:“有的人拿石头当珍宝,有的人对和氏璧不屑一顾。”

钟霜玩笑似的支着脑袋,说:“请教,我是哪个。”

何光新目视前方,咬烟凝神静听,得了这句话他侧了侧头看着钟霜,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名-器。”

“……”两个字被他咬的如此低沉性感,分明粗鄙不已,却有迷恋与情.爱混在一起。

钟霜略微偏了颈子,坐了半支烟的功夫,觉得脖子上都隐隐酸痛。

她活动了一下叹口气,说:“问你就算了。”

何光新抬了手把内后视镜转了一下,“嘎叽”的响,多少年都松了,吹灰不费的对向钟霜。

“什么叫问我就算。”何光新语气透着得意,浓浓的调笑,笑了笑说:“我再认真不过了,只不过直白粗鲁下流低级了点。”

男人嗓音低低哑哑,将一句话完完整整调笑的信手拈来,将深夜的黑烧一个窟窿,里面填了黄色废料。

三句不离本色,钟霜支着手看到车子驶进钱郎中住的竹林中,熟悉无比,丝毫不见陌生惧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