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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灰(53)

作者: 挠狂 阅读记录

那时候一个大黄花姑娘,两个馒头就能换。他陈阿伯穷,当了兵逃出来,没有分配老婆,后来讨一个丑鬼婆,早死了,给他生孩子生死的。他活得很好,不仅顶呱呱叫好,还有了孙子的孙子,含饴绕膝。

“行。”何禅祖牵了陈阿伯到门口,望着背肩说。“您走慢点,到家里好好的走,前边一条沟可小心了。”

陈阿伯腿劲儿真的利索,五十多年了没走进过老何家,这一回来,一待是一个下午。

3-8

陈阿伯做人活一辈子,到九十岁,他活也不甚清楚——人活着为了什么。

不过好在,很快他就不用再思考这个哲学家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人生难题。

晚上陈阿伯跨了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沟,走过了静蝇蝇的河岸回到家里,手里喜糖还剩了一颗,剥开来吃掉。

吃完了陈阿伯就死。

噎死了。

陈阿伯从五十多年“数”过不入的老何家里一出来就死,他坐了一下午,打完了牌回家陈阿伯便被糖噎了死。

他甚至来不及办他的九十大喜寿,一家一家发的喜糖阴差阳错地成了丧糖。没有人再吃。

知道陈阿伯死讯的消息是第二天下午了,天气阴沉沉,大雨过后气温骤低。

今晨一场大雨,大地一片黑魆魆的湿淋淋。

钟霜晚上一如既往的锁了门,何禅祖在门外轻轻走的步子声隔着隔音性差的墙壁,她不是说听不到,而是常常性地无视掉了。

早晨下楼花姐抱着何辛辛在门口凳子上穿袜子,阿辛吃饭多,个头大。花姐抱阿辛像抱三岁个头的小孩子。

“花姐,我来吧。”钟霜在身后说了句。

花姐回头,笑了笑,看着钟霜说:“不用,你去吃早饭吧,厨房间做了稀饭。”

说这话的时候,何辛辛的小短腿“噗”的蹬了一下,一脚踹飞花姐刚给他穿好的小白袜子。

阿辛在小孩子里个头是大的,性子也是被宠坏了,花姐给他穿两条袜子费了很是些功夫。

桂花跟着何禅祖到山下去了,治桂花脚上长出来的疹子,也载了何老爷子一块儿去山下医院里治病。

治不治的好是另一回事,何老爷子死活不去,最后却耐不过被两个人拖上了汽车,硬生生的下了山。

田里的活儿就剩给了家中花姐跟钟霜两个人,怕钟霜溜了,花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心思缜密的何禅祖又把他的侄子何光新叫了过来。

在两个人“吭哧吭哧”的挥洒汗水的同时,何光新坐在田边的椅子上,拿着一只手机看。

山村人熟地熟的,经常有女人们经过了唤他:“阿光,在这干嘛呢?怎么不去打牌?”

何光新笑笑,抬了头说:“打什么牌啊,在这当稻草人。”

女人们停下,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钟霜的腿陷在泥地里几乎快拔不出来,雨水把地浇地似乎更深了几分。

她抬了头,看了看见到花姐在不远的地方追阿辛。阿辛还不怎么会走路,路上石头又多,花姐生怕他就一个栽了磕破脑袋。

拔了一下腿,没抽出来,钟霜像交合中的乌龟拔不出脑袋,小草都比她着急。

她歇一歇,长深呼吸口气。

脚刚要抬起来,身边落了一道影子,就听见了何光新站在她跟头,低头看着说:“怎么了。”

前一刻何光新还在跟他的“红颜”们聊得甚欢,手机都不看了,下一秒他就站到了钟霜的面头。一顿,有些疑惑,但钟霜还是老老实实的坦白了。

“好像踩到一个洞里去了,”钟霜说,“都是水。”听完这句话,何光新未料到是这回事,愣了愣,随即就笑了:“这都能掉?”

钟霜垂睫毛,“你帮我把。”

“你手给我。”

钟霜穿了短袖和长裤,露出来手臂光溜溜的,雪白的好像是浇出来的牛奶凝体一般白皙。

她晒不黑,皮肤没几天又白回来了,只会晒红,阳光再猛点就要晒伤。

“娇气。”何光新拉着她,他自己人高腿长,手上使点劲轻而易举的将钟霜从泥洞里拔了起来。手上鼓起了力道绷紧了瘦筋筋的长脉,约莫吸口烟的功夫,何光新就松开了手。

钟霜闷哼一声,顺势将腿抽了出来,支在地上弯了腰看。裤管下缘沾了一片浓浓重重的泥,还潮湿着,粘附性特别强,她褶起了裤腿子手背上也染上了黏黏的泥埃。

“你怎么回去。”何光新问了问,钟霜奇怪他问自己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做什么,回:“走。”

“脚没有麻?”

“稍微。”钟霜闻言动了动酸麻的脚脖子,有股子盐味发酵的触感从腿部酥酥麻麻的升上来,几乎要不属于她,瘫痪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