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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冬(83)

她劝自己别上当,可眼睛忍不住又看一遍,尤其是那句“我决定和他一起申请研究生”。

文字像被施了魔,能把人的心绪搅浑,最后她强迫自己把手机放回口袋。

坐得够久了,该上楼了,她还要大扫除。

她深呼吸,从地上站起来。

大约是她没怎么进食造成低血糖,又或者是白茫的雪色让人头晕眼花,又也许是其他可能。

一瞬间,世界天旋地转,她一脚踏空,跌进泳池。

剧痛蔓延,她努力从冰雪中爬起。

她仰头能看见她的公寓阳台,晾衣架上挂着一条蜜蜂图案的白色毛巾,她用薰衣草味的洗衣液洗了,又用滚水烫过,她仿佛能闻到太阳晒后的清香。

阳台往里,由次卧改成的小书房中,她的歌还没收起来。

高二那年冬天,她在窑洞山上远望悬崖,伴着那幅画,她写下这首歌的第一个音符,如今已经五年。

好像有人在雪天的窗户后面捂住她双眼,在她耳边说:“想瞎?”

雪花落在她脸上,她闭上眼睛。

这个冬天是白色的,寒冷又漫长。

小阳春走之后,她去买了新的日历本,迟迟翻不过第一页。

这一天,没人划去那个黑色的日期,雪连续下,阳台上未干的毛巾冻结了。

她住进了医院,右耳骨断裂。

从小到大,她没生过大病,最多发烧感冒或者牙疼,这是她第一次在医院过夜。

昏迷后醒来,身上轻伤,伴有脑震荡,意识起先很模糊,右耳的剧痛使她无法让头脑保持清醒,她辨认着声音,努力让自己镇定。

后来医生替她缝合完右耳后安慰她说:“幸好雪够厚,你人没大事,要不然……总之命保住了就该万幸。”

她捂着左耳说:“我右耳好像听不清了。”

医生说:“你耳朵里有淤血,还需要做个详细检查。”

她捂着左耳的手还没放下,医生的声音听在她耳中,又轻又浑又单薄。

她不敢告诉父母,她头脑有些混乱不清。

但她心里并不是很怕,总觉得外伤养好后应该就能没事了,详细检查只是必走的流程而已。

夜里她睡不着,一直捏着手机,翻来覆去半天,她始终没打开微信。

第二天做完详细检查,医生说这种情况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后自动复原。

她并没觉得松口气,原本不是很怕的心,反而收紧了。

她确认,她的右耳现在没法辨认方位。

下午的时候母亲给她打电话,说:“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少拿几样,反正过完年你又要马上去北京了,去完北京再回学校,赶来赶去多不方便。”

她依旧不敢告诉父母,却不得不告诉他们这件事。

她语气尽量轻松:“妈,我出了点事。”

跟母亲通话结束后,她又给经纪人打去一通电话,告诉对方她年后不能马上工作,经纪人问原因,她如实告知。

这之后,她呆坐病床上,终于给小阳春发了一条微信。

等了很久他都没回。

柬埔寨和中国时差就一小时,她又等了一会,拨通了小阳春的电话。

没料到听到的是关机提示音。

再看时间,她才想到,小阳春现在可能正在回英国的航班上,新学期马上要开学了。

这么想着,她意识慢慢放空,继续呆坐。

这天夜里她没能睡着,她知道她应该保证足够的睡眠才能让自己尽快恢复,可她半点睡意都没有,长久的闭眼后再睁开眼,她眼皮发沉,头晕目眩。

她盯着手机到天亮,手机屏幕在半夜时曾醒过,是垃圾广告,骤明的光线让她眼睛刺痛。

父母和经纪人在第二天下午赶到了。

她还没能出院,父母见到她坐在病床上的模样后手足无措。

她一派平静地指挥父亲:“爸,你把那张椅子搬过来坐。”

父亲不动,摇着头说不用坐。

她说:“那你别让我经纪人站着。”

父亲这才木手木脚地把椅子搬过来,招呼经纪人坐下。

经纪人谦让:“您坐您坐,我不用。”又问她,“现在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她语气轻松:“有点脑震荡,但问题不大,右耳缝了几针。”

“快让我看看……”母亲来拨她头发。

她没能阻止,母亲看见后眼泪直掉:“怎么缝成这样了,你怎么伤的呀,啊?”

母亲站在她的右边说话,她稍稍侧了下头,才道:“一点小伤没事的,我就是掉进小区泳池里了。”

母亲问:“泳池不是有水吗,有水怎么会撞到耳朵?”

她说:“冬天水都抽干的。”

母亲恨恨地拍打她:“你走路不长眼啊,啊?你这耳朵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