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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冬(56)

双脚落到实地,她抬头看对方, 发现他脖子一片赤红, 凸起的喉结在滚动,两侧经络也绷得格外紧张,像是刚被迫拉离战场, 战斗因子还在他血液中叫嚣呐喊似的。

小阳春付了钱,说话声音紧绷,他看向她:“是这里?”

她随意地瞟了眼酒店大门,点头:“嗯。”

摩的司机亲切地向他们告别,她极镇定且自然地合掌说“萨瓦迪卡”,手还没放下,就被小阳春一把捉住了。

“走吧。”小阳春牵着她往酒店里走,办理入住登记。

她在前台立着的一块堪比镜子的银牌中,看见自己脸颊上的红印,是被小阳春掐的,她不自觉地揉了揉脸。

小阳春拿好房卡,侧头看她一眼,不声不响地拉着她走进电梯,电梯门慢慢阖上的时候,小阳春亲了亲她脸上的红印子,他的呼吸滚烫又沉重,她也头重脚轻。

这一路,除了“是这里”,“嗯”,“走吧”,他们再无其他对话,沉默地走进小阳春的房间后,她的手已经被握疼了。

关上门,小阳春把他自己的包随手一撂,又把她一直背在胸前的扁塌塌的双肩包扯下扔地上,然后将她拉到了他的胸口。

她其实有了预感,在从摩托车上下来,看见小阳春青筋暴起,脖子赤红的时候。

门背后的吻逐渐失控,白色的单人床深深地陷了下去。

热带地区的曼谷夜晚,所有的描绘仿佛都是热浪、汗水、醉熏,以及失控。

他们迫切焦躁,心火燎原,初次的莽撞后,人类的本能很快教会他们无师自通,她感受到了她和对方在体型上的差距,她哭得像发泄,却又有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感动。

双肩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室友询问她的去向,她身上的人滴着汗水,落进她眼中,滚烫刺痛着她,她视线模糊不清,意识在脑中爆|炸,然后是沉沉浮浮。

她以前问小阳春,横渡黄河到底危不危险,小阳春说:“你在岸上,有时候看着浪好像不大,但你进黄河里面,就会发现你是被浪推着走的,你控制不了。黄河很会吞人,河面下到处都是旋涡,把你卷了,你别想再上岸。”更何况是惊涛骇浪时。

她在黄河边住了三年,年年夏天都见附近居民大胆地踏进黄河,她从不敢尝试。

今夜她想,原来被卷进惊涛骇浪下的旋涡,真会身不由己,难以自救,同时沉沦深陷。

最终,她还是在快窒息时被捞上了岸。

她大汗淋漓,一动不动地睡着,呼吸逐渐平稳,过了一会,感觉有人在看她,她睁开眼。

果然,小阳春支着手臂,伏在她身侧,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她想,线绷得太紧会断,气球吹得太满会炸裂,泄洪时的巨浪能吞没生灵,任何事情克制久了,一旦在极端松懈,就会走向失控。

从高二那个冬天,他朝那个叫许向阳的男生挥出拳头开始,他就一直在忍。

她还记得去年九月,他离开前说的那句咬在齿间的话,他说“我再等一年”。

他多等了这一年,他们也一年未见,今晚他大约再不用克制了,他看着她,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放肆。

而她又何尝不是,他们还没开始谈恋爱,却先跨足到这一步。

她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是要扮可怜说好疼好累,还是凶他太野蛮不是人?

她应该害羞,把眼睛重新闭上。

于是她又要闭眼,在她闭上前,小阳春又开始亲她。

她这十几年体会过各种快乐,但从没体会过这一种难以言说的,他们又抱在一起,彼此都对这种亲密感觉着迷不已。

房间闷热,他们身上都是汗,湿黏黏的感觉并不舒服,但小阳春一直抱着她没放。

她窝在小阳春怀里,听见手机又响了,她踢他一下:“电话。”嗓子有些堵,她清了清。

小阳春半闭着眼,在她脸上咬了一口,才下地去门背后捡起双肩包。

她忽然没眼看,双手捂住自己眼睛。

小阳春在她头顶笑了笑,接着一阵翻包声,手机铃声贴近她耳朵。

“接电话。”小阳春说。

她重新睁开眼睛,接起室友电话,小阳春再次上床,床垫往下陷。

“我的天哪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去哪了?”室友谢天谢地。

她清清嗓子才说:“在外面。”

“知不知道我发了多少微信给你,你一条都不回复,打你电话又不接,我多怕你出事,这里可是泰国!”室友自说自话。

她忙打岔:“抱歉抱歉,我没听见。”

“你一个人跑哪里去了,还不回酒店?现在太晚了,你快点回来,不然我们去接你,你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