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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冬(40)

正好觉得热,她把外套敞开了,说:“显摆你个高?”成天把她拎来拎去。

小阳春低头看她:“你是缺钙。”

她把他撞开。

跨出院落的高门槛,她呼吸到新鲜空气,再回头看大院,里面人山人海。

院外的路上有一排沿着悬崖砌高的低矮石墩,像护栏,可是砌得太低,才到她小腿中间的位置,她觉得这排石墩毫无防护作用。

她踩在石墩上,眺望远处山峦和近处的崖底。

崖底杂草丛生,仿佛近在咫尺,土黄的窑洞层层叠叠,和这座山融为一体。

她喜欢这种壮阔的景色,就像她喜欢黄河,每成长一天,她就更清楚的记得曲阿姨当年同她说的那番话。

生在这样的风景中,她还如此的渺小。

山风呼啸,她张圆嘴,无声地和这风一唱一和。

小阳春不嫌脏,他像大爷似的支着一条腿坐在石墩上,大约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他嗤笑了声,手背往她踩着石墩的小腿上一抽,说:“现在不怕摔死了?”

“你别乌鸦嘴。”她阖上嘴说。

小阳春握住她脚踝那一圈坐了起来,手掌顺势按在她的鞋面上,指着崖底说:“有只鸟。”

她低头一看,果然有只鸟立在崖底的枯树枝上,她不认得是什么品种,但应该不多见。

等鸟展翅远去,她和小阳春也没分析出那只鸟的名字,她转身准备和小阳春换地方,忽然听见有女声远远地叫:“小朋友,小朋友,先别走!”

她以为周围有小孩,看了看,哪有。

“小美女,穿着黄色外套的小美女!”

这次她停住脚,望向左边,准确的定位到了另一边崖上。

那里或坐或站着好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几块画板树立,她明白这些人都是美院学生。

叫住她的是个长头发女孩,对方扬着画笔,让她再站一会儿。

她从善如流地又站了几分钟,等结束,她和小阳春朝那边崖走去。

长头发女生笑眯眯地让他们看画,说:“我在写作业。”

写生风景画,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错落有致的窑洞山,两处交界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虽然没描绘五官,可这就是她和小阳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幅仿佛被切割成两半,却又分明是浑然一体的画,她生出了一种时空交错感。

她站在画前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直到小阳春按住她的头低声说:“还没看够?”

长发女生笑容满面:“没关系,想看多久看多久。”

又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原来你眼睛是棕色的,真好看。”

她笑起来。

秋游在落叶纷飞中结束。

平常要上学还有晚自修,等到周六,她背起吉他,准备独自上山。

小阳春最近在忙竞赛,周六也要返校,他拎着书包皱眉看着她:“你自己去?”

“啊。”她低头蹭掉脚上的鞋,准备换一双适合爬山的球鞋,问他,“你想得怎么样,到底在哪读大学?”

小阳春说:“你少打听。”

“曲阿姨让我打听的。”

小阳春抿紧嘴。

她穿进了鞋,抬头说:“你说不说?”

前天小阳春父亲发来一堆电脑资料,全是英国大学的相关信息,小阳春父母的意思,都是让他去国外念书,明年就要高三,现在已经可以准备起来。

小阳春还没做决定,这两天脸色乌云密闭。

她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故意招他,拍拍他胳膊说:“你要快点想啊。”

“行了。”小阳春把她的手拿下来,捞起车钥匙说,“你今天别去了,等我空了带你去。”

“不用,我认识路。”

“你敢走?”

“我有什么不敢的。”

小阳春“嗬”了声:“祝你好运。”

她上山走的是石头路,全程并不长,只是地势险峻,人多的时候她还敢玩闹,人少的时候她腿有些发软,半点都不敢往另一侧悬崖看。

还没走到美院基地,就见长发女生站山路上等着了,彼此相视一笑,她和对方手牵手,找了一处风景,一人画画,一人写歌。

音符流淌,悬崖有时候会给她回应,她看山听鸟,感受带着寒意的风拂过她脸颊。

这让她一时沉沦,一时清醒。

她着迷不已。

第二次独自上山,她脚步已经变得轻松,第三次独自上山,她已经敢若无其事地边走边看悬崖。

什么事都得先跨出第一步,才能有下一次的无所畏惧。

这一回她还碰上了上回秋游贡献水的那位许向阳,她原本已经不记得对方了,许向阳先跟她打了招呼,说他陪旅游的亲戚来这,亲戚住在山上的民宿。

第四次她独自前往,又碰上了许向阳,她面朝悬崖盘腿而坐,边上是美院女生,许向阳在远处和亲戚聊天,她离开时他和她一道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