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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冬(2)

整件事说来也是飞来横祸。

喻父喻母经营着一家小饭店二十余年,饭店名气越做越响,上过新闻见过报,在本地也算家喻户晓,一直无风无浪,谁能料到今天下午饭店招牌突然掉落,差点砸中一个小孩,小孩恰巧被一名离店的食客所救,食客本人却被砸倒,当场昏迷不醒。

原本这也只是一桩不大不小的社会新闻,但因为喻见,这又成为一桩轰动的娱乐头条。

“他全都不记得了,包括自己叫什么,有什么家人。”

车里暖气太足,喻见把围巾扯扯松,仍没打算摘。

表妹接着说:“手机也找不到了,估计是出事之后被谁捡走了,监控已经在查。就剩个钱包,幸好里面有身份证,知道他叫孟冬。”

蔡晋同:“孟东?孟子的孟,东南西北的东?”

表妹:“不是,是冬天的冬。”

喻见露出了鼻子,她手还扶在围巾上,时间似乎流走一秒,她问:“哪里人?”

“哦,身份证上不是本地的,是S省的。”

这种情况并不算什么好消息,相反,等媒体知晓,能做的文章会更多。表妹夫缓和车内气氛说:“还有个有意思的事,他刚一见到佳宝,就说好像在哪见过她。”

表妹回想起来,露出一点笑意:“我直播完才看到我老公给我发的微信,说他醒了,后来我赶到医院,本来他是一直坐在床上不说话的,结果我一走近,他就直盯着我看,看得我都不自在了他才说好像在哪见过我。结果,是病房里的电视机正播着我们台。”

而她是卫视台晚间新闻的主持人。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时间太晚,去不了医院,一切都只能等待明天。

车子开到预定好的酒店,蔡晋同下车拿出行李,又敲了敲喻见的车窗。

喻见按下窗户。

“明天我去接你还是你来接我?”

“我八点过来。”喻见回。

人走了,车启动,喻见没再关窗。围巾一直戴着,她这会儿才打算摘,手一扯,竟然脱出一根毛线。

大约是之前扯松围巾时被羽绒衣拉链勾住了。

“哎——”表妹已经换到后座,她凑近帮手,“我来。”

表妹夫把车内灯打开给她们照明。

喻见垂眸盯着自己的围巾:“那个小孩怎么样?”

表妹说:“小孩没事。”

“他父母没提赔偿?”

“他爸妈都是饭店的常客,他妈妈还是我朋友,有机会介绍你认识。”围巾解救出来,表妹说,“回家让舅妈帮你钩一下就好了。”

车窗开得大,吹乱了喻见的长发,她掰着窗户开关,掰一下,松一下,车窗升得断断续续。经过凹凸不平的路段,车子颠簸,喻见没系安全带,后背落了空,她心底又突然腾起那种熟悉的感觉。

从起飞到落地,这次回程时长两个半钟头。几年间她到处飞,天南地北,每次落地她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差感。

并不是高处久呆后骤然坠地的那种落差,大约是,旅程后的终点,并不是她的终点的那种落差。

脚下始终落空,可又较真不出什么。

窗外似乎雾蒙蒙的,喻见终于将窗升到顶,一个呼吸间,玻璃变得朦胧。喻见抬手去擦,眼睛依旧像被遮了层轻纱。

是外面起雾了,晚上少见。

转眼到家,别墅灯火通明,喻见站门口就闻到扑鼻菜香,她脱掉羽绒服随手扔沙发上,新鲜空气扑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等不及洗手,先跑餐桌夹了一筷子肉。

微卷的发尾垂到桌上,快沾上盘子,喻见捞住头发,将菜塞满一腮帮才去洗手。

喻母跟进卫生间唠叨:“你慢点吃,大晚上肉不消化,不给你吃又怕你馋,我就怕你胃又痛。”

喻父把椅子拉开招呼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佳宝、小林,快坐下先吃,开这么久的车累了吧?”

二老还不知道伤者已醒又失忆的事,表妹怕他们干着急,打算当面说。

喻见再回餐桌,将长发一扎,坐下后把双脚也放出拖鞋,她撸起袖子,露出两节纤细的手腕:“先吃吧,吃完再聊。”

喻父喻母:“对对,先吃。”

吃完后表妹也没见她跟舅舅舅妈说正事,临走前她眼神询问,喻见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几点了,还睡不睡觉?万事有我。”

表妹一想也是,现在说了,舅舅舅妈一定一夜无眠。

把父母哄回房间,喻见自己却没什么睡意。明明在飞机上还打瞌睡。

她洗完澡,又去健身房走了几步。

这栋别墅是她在七年前为父母购置的,原本想让他们享福养老,可父母更乐忠于忙忙碌碌,又没有请人打扫卫生的概念,像这种平常无人使用的健身房,自然积了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