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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43)+番外

  我面上笑得风轻云淡,心说,胆敢调戏宫女,惹出事端来不等皇帝发落,你那老爹也饶不了你。

  果然,姜紫苏秀眉微蹙,扯了扯姜子商的衫袖,小声说:“哥哥你也太没规矩了,小心爹家法伺候。”

  姜子商上勾唇角,浮上一抹不羁的笑,还未开口,听得一声醇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猛得砸过来:“姐姐!”我一回头,见沈意初脚踩登云软毛靴,系着水波蓝披风,披霜迎风地从石阶上大步流星跑上来,身后跟着几个侍从,皆追他追得气喘吁吁。

  许多日子没见,意初长高了些,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四肢柳枝抽条般得拉长了不少,脸上眉眼却犹带着些许稚嫩。

  “我远远看着东宫仪仗,就不停歇跑上来,果然见着姐姐,你好久都不回家,意初可想你了。”小嘴还是这么甜。

  我不着痕迹地循着层级而上的石阶左右看了看,大片绿意浓郁淮扬环抱,错落摆着嶙峋怪状的岩石,在一片青松翠柏里环顾,并不见父母踪影。我想拽着意初问问家里情状,但考虑到姜氏兄妹在此不好多作言语,只好姐弟叙叙旧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家常。

  意初不住地抱怨:“大哥自通州回来,大理寺便公务繁忙,等闲见不着他的身影,倒真跟在外州为官时没什么两样。”

  姜子商含笑道:“沈少卿年少英才颇为陛下重用,自然能者多劳,这是好事啊,说不定没几日就该擢升了。”

  意初冲姜子商翻了个白眼,“你与我大哥同品级,我怎么觉得你整天就这么闲呢。”

  姜子商捏起手指理了理鬓前碎发,慢悠悠道:“我是个靠祖上荫蔽的闲官嘛,自然多享些富贵,少操些辛劳。易初小弟啊,等你再年长几岁,让你父亲沈侯爷也给你谋个闲职,各种奥妙你就知道了。”

  意初瞪了眼,看那炙热流火的神情大约是想反驳一下得,或许想起自己那比起白丁也高明不了多少的学问,便泄了气,没有再企图为自己正名,只梗着脖子说:“我就算做个闲官,也比你强”,末了,小声地嘟囔一句“姜总管”。

  大约是因为姜子商整日里围着萧衍转悠,为人又随性,故而同僚中给他起了个名号曰‘姜总管’。我剜了意初一眼,暗中警告他不许在外人面前造次。姜子商却并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摸了摸意初的头,眼神中流露些许宠溺慈爱,张了口刚想说些什么,内侍端着拂尘颤巍巍地从岩石旁的石径攀上来,对着姜子商拜了拜:“三公子,您在这儿呢,相爷找您和小姐半天了。”

  姜子商将脸上飞扬神态敛去大半,只含笑着冲意初道:“要是觉得山中无聊就来找我,哥哥领着你玩儿。”

  意初‘切’了一声,傲娇不屑地偏头。

  姜子商不以为杵,兀自拍了拍易初的肩膀,领了姜紫苏跟着内侍走。临走前,姜紫苏那双清灵秀美的水眸状若无意地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粼粼波光,透出些不可言说的芒矢。

  我盯着她纤细孱弱的背影些微出神,一时忘了意初还在我身边。山顶的秋风里含着刺骨寒凉,一阵疾烈刮过,让人瑟缩。嬿好为我拢了拢披氅的领毛,将我从神思恍惚中唤了回来。我看着意初,问:“父亲母亲也一同来了吗?”

  意初点头应是:“陛下圣谕,召爹娘来骊山行宫伴驾,莫敢不遵从。一到骊山,他们便被皇帝召去兴庆宫了,我闲来无事就四处逛逛,没想到一逛就碰上了姐姐。”

  兴庆宫乃骊山议政之所,建于正东,背阳而驻,唯有肱骨权臣才有资格出入。我心底漫过一丝不安,看了看意初,道:“你先回住所罢,言语仔细些,别惹事。”意初察觉到我神色凝重,只犹豫了片刻却没多言语,就领着侍从借了林荫小道往山上行宫去了。

  我和萧衍的居所在骊山东南的甘泉殿,这一处有温泉眼,环水而建,四周植了大片竹子,遮天蔽日冬暖夏凉,住起来颇为舒适。嬿好命人将我们随身带的几个箱子抬进偏殿规整,我换了身窄袖襦裙,将头上沉重的发簪剥下来只带银饰,耳朵上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对着铜镜端看了一番,觉得既清爽又雅致。

  骊山上的膳食有司膳局专门料理,无需操心。我在殿内四处走了走,觉得守卫形制并不算严密,大约是外紧内松,寻常人无法进山的缘故。派出去探听的内侍回了来,说我父母只在兴庆宫停留了片刻,这会儿已回了住所。但意清还在宫内,好像是大理寺接办了什么要紧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