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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354)+番外

  沈槐道:“他是青桐山掌道,身上杂事多,没个清闲时候。这不,刚偷得浮生接到你们,便又去处理道门中的事务去了。”

  孝钰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从前那根在萧衍身边的莽撞小子,如今已能当得起天下第一道派的梁柱,颇有些岁月如水,逝去不回头的感慨。

  “说起来,这些年我们虽在吴越,可一点没断了长安那边的消息。咱们这位陛下,将侵扰大周数十年的突厥打得哭爹喊娘,避退到数十里之外,还不忘上表求饶。而南郡的祸乱消除的干干净净,兴新税制,从前的匪寇之乡如今都成了缴粮大郡,物阜民安,天下升平,八方来朝,只怕当年□□皇帝在位时也没有这番盛景。”沈槐的视线微恍,倾心叹道:“有明君如此,任谁也该服了。”

  孝钰在蒲草团上跪好,轻挑了挑唇角,“可他的辛苦又有几人知道呢?”就因为这皇位是从怀淑的手里抢过来的,所以他时时悬剑在顶,没有丝毫敢懈怠,勤勉政务,恪谨己身,几乎将全部的精力倾注到江山社稷上。人人都觉得他是明君,创下了许多可供载入史册的功绩,可他也是一介凡人,撑着肉体凡胎,操心最重,殚精竭虑才换来了今日的大好局面。

  沈槐将炭盆往孝钰身边挪了挪,蹲在她身边陪她,说:“可他有你啊,孝钰,他有你,单就这一点,比怀淑幸运了许多。”孝钰有些意外地看他,见沈槐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这些日子总也找不到机会避开陛下把这个给你,我想怀淑是打算了无牵挂、干干净净地走的,可临了临了还是没忍住,我原想着等办完了丧事找个借口亲自去一趟长安,你们既来了,也省得我费事了。”

  孝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硬括的信笺,止不住的发抖。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怕什么,这些日子强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仿佛轻易塌陷,心揪在了一起,溢出些不明所以的情绪。

  纸笺很薄,从中间折了一道放在信封里。墨迹洇出来,看上去也并没有写很多,她轻轻展开,只有三个字——下辈子。孝钰渐觉视线有些模糊,捂住嘴,避免哭出声来惊扰了外面守夜的禁卫。沈槐默默地自袖间抽出一方丝帕递给她,怅然若失道:“若是有下辈子,你可千万得避着些陛下,找到怀淑,把这一世欠他的还了才行。”

  孝钰将眼泪抹干净,也不管泪珠还是接连落下,把薄纸笺放在火盆里,哽咽着微笑着说:“好,怀淑哥哥,下辈子,我一定找你。”

  第149章 番外—无题

  萧衍醒过来时,见窗外天光暗淡,隐约飘着细雨如丝,他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捂住脑侧,觉得里面像是坠了铅块沉甸甸的。

  随行的内侍忙上前,将煨在炉火上滚烫的参汤端过来,尖声细气地说:“陛下,您先喝了这汤,娘娘特意嘱托的。”萧衍精光内蕴的眼眸罕见的露出些许迷茫,但未持续太久,转而想起他昏睡前饮了一杯孝钰递给他的茶,暗咬了咬牙,掀开被衾,直奔前堂。

  那里好生热闹。沈槐领着四五个孩子在与孝钰一一介绍,三个小的看上去不满十岁,是沈槐的。两个大的足有十五六岁,是沈槐的堂兄所出。堂兄早逝,膝下又只有两女,便都寄样在他这里,只等找个好婆家尽早打发出去。萧衍站得远远的,见孝钰甚是亲昵地摸过那几个孩子,从扈从手中接过见面礼一一递给他们。

  三个小孩儿穿着白底刺黄花的绣褥,裳摆几乎垂到地上,拿了礼物便都高兴地由大一些的姐姐迎着回屋去玩了。沈槐身边只跟了一个看上去长了副精明相的侄女,打量了一番孝钰,转头问沈槐:“叔父,侄女怎么从未见过这位表姐,她是从哪里来的?”

  孝钰心想,她父亲年少离家,因幼时遭了些不公正的对待,后来一时糊涂又干下那些荒唐事,自是无颜再见吴越父老,从前没有交往,如今和萧衍一起微服而来自是不能轻易暴露了身份。见沈槐略有些为难地揉了揉额角,含糊不清地说:“小韶,怎么偏你有这么些问题……”小韶不依不饶:“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难说的……”娇俏纤薄的嘴唇慢慢颌上,略有些出神地看向前方。两人察觉到她的视线,皆循着看过去,见桂花树下萧衍不知已站了多久,银白的缎衫上窸窸窣窣落了些许细碎的黄花瓣。

  沈槐和孝钰迎上去,孝钰勾住萧衍的胳膊,一双眼眸莹光透亮,低声问:“醒了,睡得可好?”萧衍斜睨了她一眼,低哑着嗓音道:“最后一次,再敢给我下那种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