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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124)+番外

  虽然萧衍表面上待莫九鸢不是很亲厚,但我总有种直觉,那仅仅只是表面,实际上萧衍很维护他,也很关照他。单说莫九鸢住的那座府邸,是过去刑部从犯官手里收缴上来的,在燕回坊,偏僻且不引人注意。但是即便是这样一座府邸没有萧衍的授意也无人敢当做人情送出去。萧衍有心给他一座宅邸,却选了偏僻的坊市,除了是想掩饰自己的本心,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用意了。

  我猜测着,大约也是看在齐晏的面子上了。

  嬿好蔫耷耷地从外面回来,婉秀的眉宇深拧,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气呼呼地说:“莫大人说他不敢来,陛下早放出话去了,谁敢拿外事叨扰皇后,扰了娘娘安生,就提头来见。他说等娘娘诞下麟儿,他再来赔罪。”

  我正舀着药膳,听莫九鸢这说话的语气,我越发笃定前朝是出事了。却见嬿好披了绸布氅衣,站在桌前犹豫着说:“可奴婢这一趟出去,好生吃惊。宫里禁军防制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一打听才知道姜相修改了北衙六军的规制,连带着禁军也重新建了官职名录,都换了新人。”

  白瓷汤勺轻轻磕到了碗壁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北衙六军、禁军,那都是天子近侧的护卫,拱卫京师安危。姜弥做此动作岂不是要将萧衍完全架空,连天子的身家安危都掌握在权臣的手里,今后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要受他节制。

  我将碗放到桌上,问嬿好:“你还见到什么了,一并说来。”

  “奴婢本想从顺贞门出宫,可听那里的禁军嘀嘀咕咕,奴婢再三逼问,才问出来。原是前几日凤阁议事,姜相突然向文渊阁的几位大学士发难,说他们在先帝前蛊惑圣心,去年先帝想将尹皇后葬入帝陵便是受了他们的谗言,陛下已然登基就断不能轻纵他们,务必革职查办。”

  我抬头看嬿好,见她忧心忡忡:“姑娘,咱们每年都在尹皇后祭日那天偷偷往陵寝里送东西,你说……姜相会不会指向咱们?”

  茶瓮上的炭火烧得正旺,热腾腾的水汽咕咚着往上飘,嬿好往拆开氅衣上的丝绦带,将外裳脱了扔到凳子上,去取茶瓮。我拨弄着翡翠手镯,心想连嬿好都觉得姜弥现在都可以来颠动我这个中宫皇后了,可想而知他的权势之炽盛,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如此态势,也不知父亲是如何招架的。

  茶瓯里斟了水,我看了看站立不安的嬿好,安慰她:“不会,陛下会护着咱们的……”但一想,萧衍这会儿也几乎成了个傀儡皇帝,人家手里的牵线木偶,果然嬿好并不信服我的话。

  “尹皇后的事情过去一年了,姜弥这个时候发难,多半只是找了个由头。文渊阁学士是先帝遗臣,历来不向姜弥屈膝,他要排除异己,自然先向他们下手。”灵光一闪,忆起数月前姜弥在太极殿说过的一句话,先帝生前召见了文渊阁学士和中书内舍人,然后便有了那道遗诏。

  难道姜弥的醉翁之意,是在遗诏吗?

  嬿好忧悒地抓住我的手,问:“咱们侯爷……不会有事吧?”

  姜弥的心病有二,一是尹氏与怀淑,二是遗诏,偏偏这两样都跟父亲沾了干系。过去我以为他忌惮父亲知道尹氏覆灭的秘密,不会痛下杀手。可如今,他权倾朝野,总揽天下兵权,就算父亲要将他干的那些龌龊事都揭出来,他又有什么怕的。这天底下还有能处置他的人吗?

  我一时心慌,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沉吟了许久,才对嬿好道:“你代我回趟家吧,去送些茶点,就说我惦念父亲和兄长,希望他们能来看看我。”

  嬿好犹豫:“可……奴婢去找莫大人也得偷偷摸摸,若是回了吴越侯府,被陛下知道了,这……”

  “陛下那里有我。”看了看窗外天光,又嘱咐道:“你快去快回,赶在宵禁前回昭阳殿,尽量少惊动些人。”

  嬿好应也是挂念吴越侯府,咬着下唇狠点了点头,壮士赴死般激昂地披上氅衣快步流星地出了门。

  ---太医每天巳时来请脉,一如既往地嘱咐了些注意的事项,煎了安胎药让我喝。孟姑还纳闷:“嬿好这丫头去哪儿,平日里太医来时她总叽叽喳喳地围着人家问这问那,这会倒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我边喝药边看她,眼珠转了转,说:“本宫让嬿好去收拾些旧物,都是侯府里带出来,她知道怎么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