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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尧姜(78)+番外

  有人浑身湿透地行在长街上,听不见身后一切嘈杂喧闹,魂灵一不留神,就能从这疲惫不堪的身上漂移出窍。

  她在角落里捂上自己的左耳,摸到完整的耳骨,再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她抓住惴惴的胸口,再慢慢地,慢慢地呕出来。

  慕容云十岁那年,孝昭仁皇后派了个江湖艺人教他摄魂之术。第一夜,他失去意识,除尽身上所有衣物,被人抱起来,从后面狠狠刺入,他的左耳骨被生生咬下一截。

  他那时候还小,隐约知道失去了什么,痛得一次次昏过去,觉得自己溺在水里,涨紫了脸孔,只不停喊着“母后”。

  没有人来救他。

  中术者事后记忆模糊,他在榻上躺了三日,夜夜做的却是那个清晰无比的噩梦,只因身下的血不停地留,不停地留,身上的伤不停地痛,不停地痛。他疼得衣服都穿不上,却还知道闭门谢客,他害怕被人知道,他羞于见人,又隐隐渴望什么。

  孝昭仁皇后来看过他一回,只说了句“瘦了”,便不再理他。

  那所谓的师傅,依旧用摄魂术操纵他、奸|污他,皇后忙着筹办太子的寿诞,夜里常有喜庆的丝竹之声。

  隔江犹唱后庭花。

  他背上被灼热的铁棒烫了无数道血痕,身下被塞了无数枚珍珠玉|势,他在每一个夜晚撕心裂肺地喊,却都淹没在乐声里,没有人听到。

  他终于学会了摄魂术,他也像文雍一般诱敌深入,他亲手斩断了那根东西,亲手,将尸身大卸八块。

  他被溅了满身的污血。

  他一|丝|不|挂地长笑,在一室通明的火烛里。

  他终于等来她,她抱着他痛哭,他流泪到麻木。他第一次,用一种责备的伤痛的目光看她,她赐死所有人,避开他的目光,未道一字歉然。

  他竟还信她。

  那夜夜笙歌,来得多么巧妙,值守的宫女内侍,竟无人发觉。

  他后来才明白,那或许只是她另一种断人子嗣的方式。他从那以后,愈发放浪形骸,她却愈发放心,她知道他有了幼时的阴影,大概接受不了任何人。

  好一个一劳永逸的妙法。

  她忽而记起文雍的话,他说人生在世,当受则受。

  她不由笑开,笑出了眼泪,可能还预备笑出血。

  真是好笑,好笑至极。

  她抬头仰望暗沉的天,似被雨幕攫住了心神,双手抚上自己的脖颈,一寸寸地收紧。

  一切仿佛像一场美梦,可她还是那个脏透了的人。

  天越来越黑,路越来越长。

  这绝望的战场。

  她终是放下手来。

  雨水洗去泪痕,眼睫倒刺着,瞳仁微微的疼,疼得她完完全全地醒过来,她要绝地反击,由寇为王。

  她再也不要为人摆布。

  她浑然忘了,活着,是为了想要什么,而非摆脱什么。

  摆脱绝望,并不代表迎来希望。

  而有许多人,比她还要绝望。

  阴雨天,断魂场。

  宋逍惨白近乎透明的玉面上,清晰可见血管里蠕动的蛊虫,蛊虫吞噬他浑身血液,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捂着肺腑克制叫喊,挣扎得眉目俱裂,咬开充血的唇,尝到满口的血沫。

  他像是架上烤着的炙肉,眼前下筷的人却不急着享用,而是用刀叉将肉一层层分开,看清其中的血水纹理,试探其中的热度弹性,来判断是否烤熟、肉质如何。

  沈总管剔着指缝间的灰尘,口气如地狱般的阴冷,“死了这么多,要你何用?”

  宋逍忍住浑身的痛,拼命地叩首,掐住脖子吐出破碎的呻|吟,“师父…饶…饶徒儿…这…这一回。”

  沈总管轻轻挥袖,将他翻转过来,狠狠摔在地上,如同煎了一面还要继续煎的鱼,“我这儿庙小,比不得镇国公府,可无药你逃得开吗?”

  宋逍垂着的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很快便作伏低做小的小媳妇样,像只祈求剩饭的狗,哀鸣着不愿离开。

  “师父…徒儿…对您…一片忠心!”

  沈度弯腰,拧断那只讨厌的伸过来的腕,盯着他强忍剧痛的模样,低低笑出声来,带上几分潋滟,好似化开了的雪。

  他无比温柔地将那额前发丝捋到脑后,温柔无比地附耳道:“再死咱们的人,你就别回来了。”

  言罢将一枚药丸掷在燃烧的烛火上,满意看到徒儿拼死一跃,徒手掐灭火焰,将还滚烫的解药急急纳入口中,喉头艰难地滚动着,烫得大口喘息、青筋爆裂,如濒死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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