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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尧姜(32)+番外

  戏文里嫁与卖油郎的花魁,不过仗着曾为官家小姐的高贵,若一开始就身陷泥泞,哪还有勇气去睽违这鲜花着锦、虚荣余晖。

  所谓怜悯,藉由高高在上之姿态、以己度人之角度,全盘否定她们所求,不啻一种凌|辱。

  敞亮花厅设一看堂,安放翘首以待的显贵,看堂正对的高台上,数对一桌双椅一字排开,好似舞文弄墨的考场。窄桌上摆满制作花钿所需的金箔、纸、珠玉等物什。考虑到男子不务女红,亦不乏各式鲜艳颜料、细软羊毫供人直接绘制花样。

  十数位出价靠前的尊客,不复末轮竞价,而是凭着丹青手艺一较高下。

  至于这花钿画得好不好,则由对面的花魁娘子们说了算。若是尚可,方得春宵;若实在糟糕,就要打回去与落后者重来一轮,再论价高者得。

  色迷心窍的恩客捏着美人滑腻下巴,早已心笙荡漾,神魂皆往。幽香催得笔尖轻摇,迎着对面鼓舞的秋波,还以为自己画得多曼妙。

  斜枝的红莲、四瓣的春桃、折翅的青鸟,算是尚能入眼。而那些既看不出形态、亦毫无美感的,则在看客的哄笑中捂紧了荷包。

  唯有花魁牡丹辜负了妈妈厚望,没能撩拨得了对面小郎。待他稳稳收笔,半信半疑地揽镜自照,细瞧许久,却着实挑不出错处。

  娇艳合欢绽于美人眉心,花瓣丝丝细腻,如同浮在额上,旁逸几缕花丝不羁,好似有了生气。葱黄萼片棱角分明,衬得美人五官明丽,尾端缀以米珠,远观如羽扇鎏金。

  不由含娇带嗔多瞟了他几眼。

  袖束流云,腰缠白玉,俏郎君一袭青衣低调,看在旁人眼里,只是故作清高。

  老鸨暗自肉疼,这可是开价最低的那位,难不成真要教他折了牡丹这支花?

  那厢却早已是郎情妾意,互通款曲。

  牡丹一年前入楼时已非处子,且性子刚烈,必要寻着称心的恩客才接。与其让她自毁前程,还砸了燕回楼的招牌,倒不如蒙骗蒙骗这少年郎,便咬咬牙也就随了那妮子去。

  花魁牡丹中意对方才华气度,可待共入兰房才发觉,真正的恩客,是他身侧更低调的老仆。

  算不上偷梁换柱,只因她看中的俏郎君,也不过是个代笔的穷酸罢了。

  这等一省银子、二掩耳目的手段倒也常见。看在银子份上也不好拂人脸面,更别提遮掩之下的显贵身份。义正词严假意推拒一番却是少不得的,教人觉着占了便宜之余,也好多占几回。

  美人目送奴才掩上朱扉,丝缕惋惜终是绕上眼尾。

  燕回楼仿园林格局,开一方清池于楼后。池心立一白玉素女雕,反弹琵琶,翩然妖娆,一枚鸢尾为秋风吹落在唇齿,平添几许香|艳意味。

  有人闲坐山石,东施效颦。

  执着青色花笺深嗅,怀想一亲美人芳泽。笺上喜鹊招迎,暗合情话绵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其上苏方木脂粉乃燕回楼独有,不知这花笺的主人,可是一般的价值连城。

  木屐之声清脆,伴着一曲蒹葭,名士落拓不羁行止跌宕,登徒子遂凑成旧友一双。

  水色锦袍明艳逼人,点缀桃花大俗大雅;眼尾珠钿光华流转,琉璃凤眸顾盼生辉。

  风流天成,貌美非凡。

  青衫男子乍见天人之姿,如遭雷劈,唇边黠|昵噬|吻的花笺直直掉落,不时以袖拭去三尺垂涎,实力效仿襄王膜拜神女。

  名士欲语还休嗔来几眼,兰花指捻在唇角媚笑连连:“郎君好生无礼!”

  登徒子毫不客气,摸着下巴近去寻芳。待与美人儿三尺远处,换下色鬼面孔,换上名角气宇。挺胸提气,别腿而立,捋一边广袖行云流水,起一掌开嗓秋波荡漾。

  “夙世上未了姻缘,今生则邂逅相逢。”

  “兜转佳偶又成仇,此一来是敌是友。”

  兰花指以扇遮面痴痴而笑,却不接腔:“公子唱得真好~”

  登徒子笑面骤冷:“阁下头起得好。”

  花袍名士闻言娇嗔未减,懒懒将纸扇别在腰间。吊了吊嗓,整了整衣,好一通运气归韵,方肯祭出腹内佳音。

  “花魁娘子娇攀恩客财权,下棋人怜惜时有时不见。”

  “逢场作戏情义好生浓重,曲终人散热血终凉酒盅。”

  行腔酣畅流利、跌宕起伏,将方才蒹葭小曲里的韵味儿尽皆熬入,烹煮出脆生生的无奈酸楚,秀眉微蹙,道尽万般思索之中的矛盾踌躇。

  登徒子笑得深沉,“阁下深有体会,想来并非下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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