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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欢(重生)(83)

  那人负着手,脊背挺直,下颌微抬,颇有些倨傲地环视厅堂,最终将视线落在祁昭身上,道:“祁侍郎若是想知道,就摒退左右,我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昭略一思忖,朝余下众人摆了摆手,李长风便带着他们下去。

  厅堂之内骤然安静下来,祁昭又打量了打量这个人,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清幽一笑,摘下木簪,长发如瀑般洒落在肩上,勾勒出一张曼妙精细的脸庞。她双手合拳向祁昭鞠礼:“在下沈鸾。”

  祁昭竟没看出她是个女流,遥想她与一群探子自益阳千里迢迢到了长安,竟没露出分毫,也是本事。不禁对她刮目,言语中也客气了许多,朝榻席引了引胳膊,道:“请坐,坐下说。”

  沈鸾撩起前襟弯身坐下,望着祁昭和缓一笑:“大人不惜自长安派人去益阳,看来是有所怀疑了,只是不知大人为何会怀疑?”

  祁昭沉静片刻,道:“姑娘随我的人到了我的府邸,应是有话要说,不如姑娘先说。”祁昭浸淫朝局数年,周旋博弈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岂有对方没开口他先和盘托出的道理。

  沈鸾好似也并不在意,道:“大人应该知道,卢楚得以离开益阳,留在长安为官,更得了大理寺少卿这一重任,全仰赖他在益阳所立下的剿灭水匪的功勋,可是大人可知,那被诛灭的十二个水匪是什么人?”

  祁昭略一回忆方才探子所报,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不禁掌心里起了层薄汗,带的身体一哆嗦。

  沈鸾八方不动地看了他一眼,将视线落在身前的冰裂纹酒盅上,叹道:“十二个水匪,换来了卢楚的前程官位,可那十二人却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面朝黄土背朝天半辈子,连衙门大牢都没进过,就被人扣上了水匪的帽子,连夜诛杀。”

  祁昭猛拍了下桌子,霍的站起来,大声道:“这不可能!”

  沈鸾沉定地仰头看他,因这个动作,显得下颌愈加尖细、清秀,她缓慢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刚才探子所报都是实话,既然益阳百姓厌恶卢楚,衙门衙役不服从他,那么他有什么本事剿灭纵横江上、装备精良的水匪?”

  “若是他这样做了,益阳又怎么可能风平浪静?老百姓难道没长嘴,不会告状吗?那州官又如何肯为他上表请功?”

  沈鸾平静如深潭之水,字句清灵,如珠落玉盘,声声催动人心:“祁侍郎难道不知,有那么样的人,能运筹帷幄,能落子布局,替卢楚把一切都安排好,包括百姓,让他们不敢伸冤。包括州官,让他甘心为自己欺辱过的下属请功,只为把自己选中的人推到他们想要的位置上,好让他为他们办事。”

  祁昭面如沉灰,只觉脑中有什么轰然裂开,颓然道:“赤枫招。”

  沈鸾干脆道:“毫无疑问,卢楚已被赤枫招收买,就像当年大人一样。我已去过前任大理寺少卿长孙乐的家乡,他母亲亡故大有蹊跷,是有人想让他提前回乡丁忧,好把大理寺少卿的位子让出来。”

  祁昭脑子里一片混乱,猛然间,他回头看向屏风,见那别枝惊鹊的纹样后面深浅疏落,隐约透出人影,兰茵……一直在那里听着。

  沈鸾也注意到了屏风后面有人,可看祁昭无半点防备之心,只是神情委顿,便也不在意,继续道:“可是卢楚明显比大人当年更狠。在下知道当年您刚被收纳进赤枫招时,他们曾令您办一件冤案,为一个颇具影响力的乡绅脱罪,顺道嫁祸给一个年过七旬的瞎眼老妇,您说什么也不肯,他们便作罢也不勉强。”

  “由此可见,此为赤枫招考验人的特殊方式,依此来判断所招纳之人的心有多狠,手段能多阴邪。”

  “很明显,论狠毒,论阴邪,卢楚远在大人之上,他无疑也是赤枫招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棋子。”

  祁昭终于明白初初探知到吕氏女一案的真相时他的不安自何而来。当年赤枫招为了救一个乡绅而要他去诬陷瞎眼老妇,如今为了救吏部尚书之子去诬陷一个更夫。如出一辙的手段,只不过代行的棋子换了人。

  沈鸾的目光灼灼落于他的脸上,祁昭坦然回应,反问:“你为何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沈鸾和缓一笑,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次一问,挺直了脊背,竟露出几分睥睨芸芸众生的倨傲,她道:“我姓沈。”

  祁昭心说,我知道你姓沈啊,你刚才说了你叫沈鸾,那可不就是姓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