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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病的春天(39)+番外

谭睿康笑道:“考得不错。中大没问题了。”

遥远说:“看看你的。”

谭睿康的手一直发抖,几次敲不下去,遥远道:“这么紧张干嘛——”

遥远输入了谭睿康的准考证号,谭睿康已经在发抖了,两人屏住呼吸,遥远按了回车。谭睿康的分数表跳了出来,总分比遥远高了二十分,过第一批分数线,距离十大名校联招线只有三分。

第一志愿落榜。

遥远安慰道:“没关系,以后还可以考清华的研究生……”

“太好了!”谭睿康道:“我的天!谢天谢地……”

谭睿康起身不由分说把遥远紧紧抱着,遥远有点懵,不是落榜了吗?第一志愿落榜还这么高兴?

谭睿康眼里全是泪,嘴唇不住发抖,遥远茫然地摸了摸他的背,谭睿康不住念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谢天谢地之类的话,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就怕去北京没人照顾你,还好还好。”谭睿康不住发抖,坐回电脑前,心有余悸看报纸上的分数线,重新核对了一次两人的分数,笑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命中注定,我就知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小远!太好了!!胜利了!”

遥远呆呆地站在谭睿康的背后,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谭睿康一跃而起,使劲揉遥远的脑袋,到门边的小篮球架上来了个扣篮,快乐地说:“拿了录取通知书就回老家放鞭炮!”

遥远忧伤而幸福地笑了笑,自己的那些想法一扫而空,心里父亲走后空空荡荡的地方,仿佛被谭睿康给填上了。

谭睿康去打电话,不时瞥遥远一眼,说:“对,都是第二志愿,现在就等录取通知书了。”

遥远微微蹙眉,谭睿康不敢多说,把电话打完就挂了。

遥远:“我不想再花我爸的钱上大学了。”

谭睿康进房间拿了点东西,出来笑着拉过椅子,挽起袖子,说:“别说气话,怎么能这么说?我都准备好了,来。”

谭睿康拿出一张存折在遥远面前晃了晃,遥远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小时候,他拿着个火柴盒,在自己耳边摇的趣事。

“看。”谭睿康打开存折,上面有五万块钱,认真地说:“我爸给我娶媳妇的,外加他去世的时候收的奠仪。你读书花这个钱,我花姑丈的钱……”

遥远:“……”

“这是你娶媳妇的啊。”遥远说:“你爸居然有这么多钱?”

谭睿康说:“嗯,他生前都帮我攒钱呢,怕我娶不着媳妇,他也让我去念高中考大学,后来生病了我就没去,我才知道……这不是一样的么?以后赚回来就行了,算哥借给你的,行不?”

遥远说:“好吧,五万块钱……咱俩花应该也够了。”

五万哪里够?遥远心想一个月按最低生活费五百算,两个人四年下来也有点玄。

谭睿康说:“不够的话,把老家的田……”

遥远马上道:“这更不行了。”

谭睿康想了想,凝重点头,说:“那省点?”

遥远嗯了声,谭睿康笑道:“大学里还有奖学金,努力用功点,咱们把第一学期的学费缴了,就申请奖学金去,咱俩应该能拿到一个。不行的话也有助学贷款呢,工作以后再还。”

遥远说:“就这么计划着吧。”

谭睿康又从信封里倒出一张卡,吁了口气,遥远看着那张银行卡,知道那肯定是赵国刚给他们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里面有他们四年的生活费,学费。

遥远忽然说:“把卡还他吧,我还可以去当家教,或者做兼职打工。”

谭睿康道:“嗯……我……再看看吧。”

当天遥远和谭睿康作了一次大扫除,把家里打扫干净,遥远擦干净他妈妈照片的相框,把它放好,两人又把高中的书打包拿处去卖给收废品的。

打扫时谭睿康发现遥远在弄一个红包,他在阳台上问:“小远,你在做什么?”

遥远头也不抬答道:“在给我爸的婚礼包红包。”

谭睿康叹了口气,遥远摆手示意他别过来,拿了一把钥匙,装进红包里封好,放在电视机上。

谭睿康买了菜回来自己烧菜吃,他的菜做得很有水平,几乎快接近赵国刚的手艺了。

赵国刚还是没有回家。

遥远躺在谭睿康的怀里看电视,空调开得很凉快,他忍不住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电话响。

遥远接了电话,窗外烈日炎炎,透过客厅的阳台投进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光与影的两极。

电话那头喧嚣热闹,舒妍的声音说:“是小远吗?”

“什么事?”遥远说。

舒妍小声说:“小远,你爸爸今天结婚了,你能祝福他吗?只要一句,我请求你,阿姨保证你永远不会后悔今天说的这句话。求求你了,没有你的祝福,他不会幸福的。”

遥远静了一会,说:“你让他接电话。”

舒妍的声音充满欣喜,说:“国刚呢?让国刚来接电话……”

“喂?”赵国刚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您好,哪位?”

遥远道:“爸。

赵国刚静了很久,而后说:“宝宝,你想对爸爸说什么?”

遥远残忍地说:“爸,你不可能幸福的,你对不起我妈,你这辈子都不会幸福,永远不会,我恨你。”

谭睿康冲了过来,给了他一巴掌,吼道:“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爸!他这么爱你!!”

“小远!”谭睿康的声音在耳边说:“小远?”

遥远睁开眼,浑身大汗,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刚刚的只是一场梦,确实有电话来了,但不是他接的。

谭睿康挂上电话,让遥远坐好,摸他的额头,担心地说:“你没事吧?”

遥远摆了摆手,脑袋嗡嗡嗡地疼,疼得他神志模糊,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数天后录取通知书来了,两人去领到手,遥远和谭睿康去公墓,找到他母亲的骨灰盒。

骨灰盒前放了一束百合花,四周擦得很干净,下面还垫了块新的蓝色天鹅绒,显然不久前刚有人来过。

她的遗像在骨灰盒上朝着遥远微笑,遥远揉了揉鼻子,说:“妈,我考上大学了,你看,录取通知书,中大呢,北大没考上,爸帮我填的志愿。”

谭睿康在一旁静静站着,两人身侧有个老太婆在点香烧纸钱,咒骂她不孝的儿子儿媳妇,继而对着老头儿的骨灰盒嚎啕大哭。

“阿婆!不能在这里烧纸钱!”公墓管理员过来了。

谭睿康把那老太婆搀起来,带她到一旁去坐,小声安慰她。

遥远拿出通知书,朝着骨灰盒打开,说:“妈,你看,中大呢。”

“我考上大学了,爸也要走了,我是想陪着他一辈子的,但他想结婚。我没有反悔,是他反悔,不过他可能也不需要我了……”遥远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他低下头,沉默片刻,而后深吸一口气,藉以掩饰什么,最后朝骨灰盒笑了笑,说:

“你生命里最爱的两个男人,从此以后就分家了,妈,你继续在我家住吧,别去他家,以后就……陪着儿子。如果他哪天被那女的甩了,妈,我答应你我还是会照顾他,带他回家,给他养老的,嗯,就……就这样……”

遥远回到家,对着录取通知书和报名注意事项,找出他的户口本,忽然想起一件事——赵国刚的户口。

户口本在他手上,赵国刚没有办法去登记结婚,他迟早要回来拿,说不定还会和那女的一起上门。

遥远翻了几页,上面有他亡母的名字,他还是头一次认真地看这个户口本,这年头深圳和广州的户口都相当贵了,要买一套几十万的房子才送两个蓝印户口。

遥远自言自语道:“爸爸,妈妈,小远,我们是一家人。”

片刻后他又小声说:“但是爸爸要走了。”

遥远把户口本翻来翻去,想起赵国刚让他签的协议,又站在冰箱前,拿下文件夹翻看。

赵国刚想把他的钱,他的公司都给自己,遥远想到一个词——净身出户。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会想要这些,他只喜欢花钱,不喜欢赚钱。

但遥远也有很多话想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在他过往的岁月里,他总是会想起某些更早的特定时刻,这些时候本应当这样说,又或者那样说,奈何当时从来没有正确地说出口过。

而后想起来,总是悔不当初。

有的话如果不说出口,错过了那个机会,或许一辈子就再也没有时机说了。

他不想在未来的许多个夜晚里辗转反侧,念着那些没出口的话,后悔当初没有把它们连珠炮般地倒出来,所以他必须准备好,在父亲去结婚前,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这些话早在千禧年倒数完的晚上他就该拉开车门,大声地朝他们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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