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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78)

“不能!”菩珠语气干脆。

“除了殿下你,谁都不能助我!”

李玄度嗤笑了一声,随手将酒壶放在脚边,歪过身体,靠在云床头上,脸偏向她。

“哦,说来听听。”他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

菩珠的眼睛顿时有点没地方放的感觉,最后只好盯着他身前的那只大香炉道:“长公主昨日来郭家探望我,还向郭太傅妻问我的生辰八字,她极有可能是想替她儿子娶我。我不能嫁他。”

他没有反应,一动不动,看着她。

或许是微醉的缘故,一双眼珠色泽暗沉,泛着琥珀的深色。

菩珠尽量忽略来自于对面的一种无形的但却幽幽的压力之感,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勾引你外甥。是他那日自己跟着小王子来驿馆的,不信你可以问小王子,我绝对没有骗你。我承认,我确实对太子用了点手段,但除了太子,别的人,我绝无半点想法……”

李玄度忽然仿佛变得不耐烦起来,或者是他喝醉了,从云床上坐了起来,伸足下床,下去的时候,衣袖勾了酒壶,壶倾覆在云床上,艳红的酒水流了出来,漫在紫竹榻上,迅速地染红他道袍的一角。

他看都没看,赤足踏地。

“我为何帮你?”

他冷冷地道,从她身边经过,随即朝外大步而去。

菩珠转过身,盯着前头那个离开的在狂风里道袍涌动的背影,用清晰的声音说道:“为了将我父亲的亡骨从异族敌人的荒原里接回来!”

第30章

为了将帝国使官菩左中郎将的亡骨, 从他牺牲的异族敌人的荒原中接回来。

这便是菩珠想的到唯一一个或许可以再次打动他的理由了。

之所以下如此的判断,她有自己的依据。

不说之前在都尉府的那个晚上,他亲口向自己承认, 他是因为敬重自己的父亲, 所以当日在福禄驿舍才给了她钱。光是从最近河西、天水的叛乱事件来看, 虽然他醉心权力,谋划逼宫和夺权, 但在涉及国义这一点上, 他还是一个算是靠谱的人。

他被封西海王, 名为抚边,实则是个偏地闲王。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封地里, 或许这才是皇帝的本意。

不能怪皇帝对他有如此的戒备, 以他从前的事, 换成任何一个皇帝,恐怕都没法视若无睹。

所以, 对于他如此敏感的身份而言, 除了知他的西海事,别的,哪怕就是获悉了消息, 最明智,或者说,最明哲保身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高高挂起,由它乱去, 当不知道就好。

这个道理,菩珠都明白, 她不相信李玄度不明白。

但他怎么做的?

他及时传信中枢予以警醒,从而避免了那两地原本极有可能将要持续动荡的一场大乱。

这说明什么?应该不是他蠢到如此的地步,而是谋划夺权之余,这个人也还有那么一点家国为先的胸怀,还存有他作为皇族该有的一点血气和担当。

作为一个日后注定将会是敌人的人,菩珠无意再多探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的这一点“胸怀”,却是可以成为现在被利用的弱点。

“殿下,我的父亲当日牺牲在了万里之外的乌离,连遗体也未能获得应有的对待。我听说是有一个战败投降过去的国人于心不忍,暗施援手,我父这才得以埋尸荒野。他为你们李氏皇朝和帝国献出了生命,这么多年,你们给予了他如何的回报?莫说迎回他,连他仅剩的一个女儿也无辜受冤充边八年!”

“我有如此一个心愿,征服乌离,将我父遗骨收归故里!难道他不配得到这最起码的待遇吗?所以我恳求殿下,你今日不仅仅是帮我,你是在帮一个为了李氏皇朝和帝国献出了生命的忠臣,菩左中郎将,帮助让他的遗骨日后能够回归故里,和他所爱的妻合葬,尚飨祭祀,如此而已!”

大风呼呼地从西窗中涌入,菩珠身旁青幔狂卷,李玄度停在前方的殿口,依然背对。半晌,菩珠见他终于缓缓地转过头,盯着自己。

“故而,你想做太子妃?”他发问,声音低沉。

“是,再做将来的皇后!权力是最起码的!有了它,我才有希望去实现我的心愿!”她毫不讳避,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殿内人声又断了,耳边只有呼呼风声。

菩珠再等待片刻,望着殿口门槛前那道大袖飘飘衣袂舞卷的背影,轻声问:“殿下,你能再助我一次吗?”

窗外忽地掠过一道闪电,继而有焦雷从头顶滚过,雨点倾泻而下,从那扇大窗中斜淋而入,很快将窗槛和地面渍湿,水痕慢慢地晕开,越变越大。

李玄度终于转过身,负手立于殿口,眼眸依然发红,冷冷道:“你要我如何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