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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373)

他朝菩珠连声道谢,立刻去取来笔墨。

菩珠很快写好了给崔铉的信,封好之后,又取纸张,开始写另外一封信。

这是她要写给李玄度的信。

都护府里的人以为她出了事,必会传信给他。

她需要给李玄度去一封信。

她写写停停,过了好久,终于写好了这一封信。

她先是向他交待了自己的去向,解释了韩荣昌带走自己的原委,告诉他,自己写信向崔铉求助了,暂时不回,在河西等京都那边的消息,让他不必为自己担心。

然后,她告诉他她刚获悉的关于他的祖母姜氏太皇太后驾崩的消息,还有她对身后之事的安排。

她说,在此之前,她便已获悉太皇太后危,但当时自作主张,未第一时间转告他,望他谅解。

她擦去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最后说,檀芳在获悉他被阻在雪山的消息之时,便就提出想去帮他,甚至愿意答应昆陵王的求亲,以助力于他。而就在不久前刚结束的城池保卫战中,也是她,不顾病体未愈,带人取来了急需的火油,立下大功。

终于,所有该交待的事情,仿佛全都交待了。

写好之后,她放下笔,等待墨迹干凝的时候,望着面前那一盏昏灯的烛火,渐渐地出起了神。

面上的泪痕渐干,纸上的墨迹,也一丝丝地干透,她却没有立刻封信。

她慢慢地闭目,脑海里浮现出当日沈檀芳匆匆上路的情景,一阵情绪翻涌,忽觉这信还没有写完。

远远没有!

她还有许多在心底已是压了许久的话,并没有写出来。

她不想再瞒下去了。

她必须告诉他,全部让他知道。

不管最后他是否能够接受她的那些心里话,结果是好,或是不好,她都愿意接受!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睁开眼眸,拿起了那方被她搁下的笔,另取一笺,走笔如飞,继续写了下去。

……

玉郎我夫,见字,再如面。

此为私信。信中之言,很久之前便想讲与你,一直不得机会,亦觉无从开口。

今夜落笔,一并寄送。

开口之前,想起很多旧事。

那夜,你我同坐坞堡之后崖头石上,你抱我,我靠你怀中,对你言及前世之事。

当时你笑,不信。

不过这无关紧要。你尽可以当是我的梦境,一个我从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之梦。

在那梦中,我曾做过皇后,李承煜的皇后。只是结局,不尽如人意罢了。

你从前不解,我为何定要为后。

除却幼年所受之苦,那梦,亦是我这愿望之由来。

你第一次知道我这心愿,应是在河西初遇,杨家府邸,我约你夜面,求你为我保守秘密,我对你说,我欲做皇后。

当时在你面前,我看似毫不遮掩我的欲望。其实你还是被我骗了。

我并没有对你完全坦白。

我的心愿,不止是皇后,而是太后。

因那时在我看来,只有登上太后之位,我这一世人生,方称得上称心如意,再无遗憾。

后来阴差阳错,我做你王妃。我曾暗自计划,待日后生子,待你做了皇帝,我便为你广开后宫,有朝一日,你比我先去,我便成为太后。

做一个如太皇太后那样的太后,是我当日之梦想。

那时的我,是何等之蠢。

我只知太皇太后尊贵,却不知要做太皇太后那样的人,此一生要付出何等的代价,做出何等的牺牲。

我也以为,我不在意你有别的女子。只要我能稳坐后位,日后达成心愿,我便再无所求。

如今我才知,我根本没有如此的大度胸襟。

我不但无法接受你有别的女子,甚至,哪怕我知你心悦于我,但是,倘若在你心中还为别的女子保留位置,哪怕是再小的一个位置,我亦是无法容忍。

话既讲出了口,我便也就不再遮掩。

我所言之女子,便是你的表妹檀芳。

如今她或将失去亲人,你亦内忧外患,痛失亲长,此等关节,我本更要识大体,不该和你提这种事,徒增烦扰。

但玉郎,再容我狭性一回。我本也非识大体之人。

檀芳如此之好。与你青梅竹马。甚至,我不妨告诉你,在我那关于前世的梦中,你最后做了皇帝,而她,是你的皇后。

我常想,此生或是我占了她的位置。

倘若不是我,玉郎你与她,该当是天造地设,璧人一双。

你曾对我直言,我替她提鞋亦是不配。

过后你为此向我赔罪,此后亦从未再提。但至今,我仍常想,在你心中,如今到底是否全部只爱我一人?

在我心中,惟爱一人。

但不知君心如何?

深夜走笔凌乱,或词不达意,但字字句句,皆为我之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