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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291)

他五指紧紧握拳,一拳拳地砸了下去,砸在对方的脸上。

对方愈是奋力抗争,他的出手便愈发重,直到打得这个张捉满脸血污,渐渐失了力气。

看着拳下冒出的越来越多的血,李玄度神情亦变得微微扭曲,喘着气,咬着牙道:“你方才讲的何话?你在京都混过?告诉你,孤当年混在南市,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似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孤面前,也敢骄狂!”

“砰”的一声,又是狠狠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张捉的脑门之上,拳落之处,鼓起一个大包,血从破裂的皮肤里,不停地往外流。

张捉已经连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脑里又是“嗡”的一声,眼冒金星,人仿佛变成了一条被摁在砧板上的鱼,唯一能做的,便是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众人全都看呆了,没有想到一向以好狠斗勇而著称的张捉竟会被这个看似文弱的秦王给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一张脸犹如开了花,情状惨不忍睹。

李玄度右拳依旧紧紧地握着,见这张捉彻底不再动弹了,闭了闭目,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睁眼,一把撒开被他打得完全失了抵抗能力的对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众士卒见秦王起身,两道目光扫来,无不胆寒,纷纷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玄度甩了甩手背这才感到发疼的手,对叶霄道:“捆起来示众三天,以儆效尤!”说完转身去了。

宿营地的不远之外正在发生的事,菩珠丝毫也不知情。她洗完澡回来,待长发被温热的夜风吹干,坐到帐的中央,阿姆在她身后,仔细地帮她梳通长发,动作轻柔无比,不叫她有丝毫的拉扯之痛。

耳边静悄悄的,静得似能听到梳齿插在发丝里游走发出的轻微的嘶嘶之声。

菩珠有种感觉,阿姆这次回来之后,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这让菩珠感到很幸福,也有点心疼她。

“阿姆,我好了,你也去休息吧……”

菩珠从阿姆手里接过梳子,自己梳了下头发,转过脸,却是一顿。

李玄就站在帐口,似在看着她梳头,竟没发出半点声音。

概因沙地细软,所以脚步声也是无声无息,连他何时回来,她都丝毫没有觉察。

阿菊也看到了他,放下梳子,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菩珠这才看清,他的衣摆上沾了不少沙子。

他已很长时间不要她帮他更衣了。

她便坐着,看着他自己慢慢脱了外衣,在帐口抖了抖,抖落沙子,走进来搁下,端起水壶,随手拿起她的杯盏倒水。

他看起来很口渴的样子,她的茶盏却小,他一口气连着饮了好几盏的水,端杯的右手上上下下,菩珠便看见他手背上的指根处破了好几片皮,有血丝还在往外渗,问:“你手怎的了?”

他放下茶盏,摇了摇头,说无事,他不小心擦破的,同时将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似不想让她再多看。

菩珠觉他反常。

不过最近他和她独处时,好像一直都有点怪怪的的感觉。

福禄驿舍那晚过后,菩珠想开了,有了新的目标,她真的感到自己比以前开心多了,或许是阿姆回来的缘故,她也笑得更多。但他却和她相反。

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最近愈发沉默,好像还怀了点心事。菩珠有时发觉他会看着她,仿佛在出神,但等她也看向他,他却又立刻挪开目光。

她也有点习惯了,便没多问,只放下梳子,从随身携的一只小药箱里取出伤药,朝他招了招手:“你来。”

他走了过来。

“坐下罢。”

他盘膝坐了下去。

菩珠跪坐在他身边,让他伸出手,搭在膝上,往他破了皮的手背上涂了点药,正想再取伤布稍稍给他裹一下,免得药膏到处乱沾,手背忽地微热,低头,见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抬眼望他。

他仿佛这才惊觉,指微微地松了力道,她便从他的掌握下轻轻地抽出手,继续取出一卷细纱伤布,拿小剪裁合适的长度,正比划着,忽听李玄度问:“姝姝,你为何如此想做皇后?”

菩珠的手顿住了,慢慢抬起眼睛,见他看着自己。

烛火映在他的瞳仁里,微微跳跃。

菩珠在他的眼睛中,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缩小的影。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挖空心思勾引太子。后来阴差阳错嫁了我,你又一心逼我篡位……”

“你是幼时家变,沦落河西,吃了许多的苦,所以你追求权力,你想拥有至高的地位?”

菩珠沉默了片刻,剪断纱布,继续帮他把那只受伤的手裹好了,抬起眼眸。

“权力在你眼里,如同粪土。在太皇太后的眼中,是责任和羁绊。而在我这里……稳固的权力,它好像是让我感到安心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