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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242)

怀璧其罪,这就是李玄度的命运。菩珠很清楚。

皇帝沉吟了片刻,开始提问,问的都是她方才讲述中的一些细节。

菩珠知皇帝不轻信,这是在检查她的话语有无前后不一。原本就是事实,并无增减,于是又一一应答。

皇帝最后道:“你确定,东狄的新汗王遣密使见阙王,被阙王所逐?”

“是。阙王亲口所言,臣女亲耳听见。”

皇帝淡淡道:“焉知这不是在掩人耳目?”

菩珠垂首:“知人知面不知心,臣女亦不敢保证阙王是否心口如一。方才所言之种种,只皆为臣女那些日的所见所闻而已,无半句不实。以陛下之英明,倘若秦王与阙人暗中确实另有谋划,陛下必能洞烛其奸。”

皇帝沉思,忽又道:“李嗣业有个女儿,记得从前曾欲联姻,如今怎样了?这回有无提及?”

菩珠心一跳,若无其事地照着实情道:“禀陛下,秦王的那位表妹,至今对他还是旧情难忘,竟还在等他。这回过去,确实也重提旧事,但最后未成。”

“为何?”

“他应是担忧答应婚事,或将招致朝臣非议,质疑他的目的,故忍痛舍爱,拒了婚事。”

皇帝眼皮子微微一跳:“他知道朕对他不放心?”

菩珠道:“臣女与秦王处了这将近半年,觉他是个玲珑之人。”

皇帝冷哼一声:“总算你在朕这里还算老实。朕何尝不知这一点?他从小便以聪明而见长。”

菩珠急忙道:“臣女在陛下面前,知无不言,丝毫不敢有所隐瞒。”

皇帝嗯了声:“既如此,照你看,他有无反心?”

菩珠垂首:“臣女不敢说。”

“赦你无罪,照实说!”

皇帝的声音就响在头顶。

菩珠不敢忘记自己在皇帝这里的身份,也放不下她一向就怀着的那个私心。

无论是考虑自己的身份,还是为了她的私心,她都应该回答,他有反心。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说难听点,万一皇帝认为他没反心,不逼他了,她何去何从?

话到嘴边,想起骆保说他少年被囚无忧宫时的往事,想起他那一夜拒婚归来,立在门槛之外,状若鬼魅的压抑痛苦之状,那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启禀陛下,臣女觉着,迄今为止,他尚无反心。”她咬着牙,终于如此说道。

皇帝声音平淡:“你何以见得?”

“禀陛下,他若是有心要反,大可以私下许阙人以婚约,如给阙人下定心丸,以博取完全信任。日后造乱之时,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怎知他私下未曾暗许婚约?他连这也告诉你?你与他已亲近至此地步?”皇帝有些咄咄逼人。

菩珠解释道:“并非是他告诉我的,他和我远未至此亲近地步。是他的表妹,为求婚事,自己私下寻我,求我成全,我顺水推舟应允了。不料秦王知晓,竟拒了婚事。故我推断,这是他为求生的避祸之举。”

菩珠说完,屏住呼吸,头低着,一动不动。

皇帝沉默了半晌,忽又道:“抬起头来。”

菩珠奉命抬头。

“你觉着,朕的四弟,他是如何一个人?照实话说。”皇帝盯着她,缓缓地道。

菩珠道:“秦王从前如何,臣女不便论断。现如今,在臣女看来,他先囚无忧宫,后又守陵,早已没了心志,偷安度日,形同无用之人。”

皇帝一愣,干笑了两声:“好一个无用之人。朕倒是希望如你所言,可惜,你虽算机灵,毕竟年纪还是太小,阅历有限,不知人之心机,有时往往深过古井……”

皇帝突然收起笑,转为寒面。

“菩氏,你可知罪?”

菩珠一惊,急忙叩首:“臣女愚钝,请陛下明示。”

皇帝冷冷道:“朕命你留意秦王不轨,你竟说出这般的话?似你这般自作聪明,轻视于他,你还如何替朕做事,惩奸察恶?看来这半年,朕是白白在你这里耗费了!”

菩珠再三认罪:“臣女再也不敢了!往后定打起精神,日夜不怠,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皇帝脸色这才放缓,脸上露出淡淡微笑:“罢了,你也不必如此惶恐,你记住,朕还是对你寄予厚望。”

皇帝沉吟了下,又道:“他这趟西狄之行,回来最快也要数月,这段时日,你也无事,这半年虽未立下功劳,但念你还算用心,朕便赐你回乡修陵之恩,派个人随你回,替你祖父重修坟茔,立碑纪念。朕明年东巡泰山,到时若抽的出空,也可走一趟,为菩公祭酒。”

菩家祖籍齐州,距离泰山不远,自古便是文才辈出的诗书之地。

菩珠一下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