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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190)

李玄度微笑道:“何来为难?我不过谋算不及甲军,落败而已,输得心服口服。”

韩荣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摇头道:“罢了罢了,本担心你想不开。你既无事,那便最好。”

他说着,想起今日大出风头的那个原本隶属于自己部下的百长崔铉,忍不住又道:“这个崔铉,我早就听下属提起过他了,说他前次一人杀出了十人突,勇猛过人。但似这种狠人,以我多年经验来看,通常而言,心性非同一般。羽林卫这种衙门,担宿卫护从之职,职位越高,越要四平八稳。最忌讳的便是好勇斗狠,血气峥嵘。我怕我压不住他,想再杀他几分锐气,等磨砺好了再予以提拔。没想到叫他自己竟先露脸了。今日倒是有几分谋略,也有胆色。也好,似羽林卫这种世家子扎堆,混吃等死之地,也是留不下这样的人。我看只怕用不了多久,连我见了他,也要行平礼了。”

他晚上多喝了几杯,话多了起来。再回忆自己当年也曾如此顾盼称雄,如今却事事不顺,只能借酒浇愁,禁不住又感叹了起来:“这可真叫少年可畏!我们都不行了,要给后起之秀让路了……”

他话音落下,看了眼李玄度,见他面无表情,忙拍了拍他臂膀补救:“错了错了!是姊兄我不行了!殿下你还是可以的!至少新娶了位如意王妃,也算是春风得意叫人羡慕……”

他这一拍,恰又拍到了李玄度那受伤未愈的臂膀,见他似乎吃痛,皱眉,忙缩回了手:“姊兄不说了!你快些回吧,免得耽误了春宵……”

李玄度知他醉了,叫人将他扶去睡觉,自己离开,行到了一处岔道之前,停了脚步。

这一刻,面前的这片原野里,到处是点点跳跃的红色篝火。左边行宫方向,此刻灯火辉煌。

他停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去往她昨日清早离开前和他约好的西苑,转而回往自己住那个地方,走到近前,看见帘门里隐隐透出灯色,想必是骆保为迎他归来提前亮起的灯火。

李玄度掀开帘门,便感到一股掺杂了郁郁香气的暖气扑面袭来。

帐内好似燃了火盆,还有他并不陌生的那种他不大喜欢闻的花的香味。

花香本就浓郁,再烘以热气,愈发熏人。

季节已是深秋,入夜降霜,确实体感微凉,尤其住在这种野地帷帐之中,比室内更觉寒凉。

但他连冬日都从不用地龙或是火盆,何况这种季节?

他被这猝不及防的暖香给熏得呼吸一闭,停在帘门口,抬起眼望了进去,果然,看见她就跪坐在书案之侧,黑发雪肤,一身石榴红的襦裙,臂垂晕色云霞绡纱半臂,手拿一册他的黄卷,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神魂却显然不在书卷之中,不知飘去了哪里,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忽听门口响动,她抬起眼眸,目光一亮,立刻丢了他的道经。

“殿下你可回了!”

菩珠面上带笑,立刻起身迎他,脚步轻快。

终于等到他回了。

菩珠这脸上的喜色倒不是装的,全然发自内心。

昨晚她一个人在这里,空等一夜。这个白天他自然回不来。傍晚,菩珠在西苑听到了双方作训的结果。

这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关键在于怎么输。当得知具体经过,她便松了口气,知他肯定过关没问题了。

她急着向他解释昨天傍晚遇到沈旸的意外,又怕怀卫会在西苑捣乱,隐隐也有一种感觉,因为昨天傍晚发生的那个意外,他即便回了,应也不会去西苑再找自己了。他不去,那就她来。所以让宁福看管好怀卫,不许他再溜出来,自己沐浴更衣,又来他这里等,等到天黑,她感到有点冷,就让骆保去烧个暖炉送来,怎知这阉人,竟鄙视她到了如此地步,连这都差遣不动,一开始期期艾艾,仿佛不大乐意,见她恼了,这才急忙照办,最后送来了这个取暖的火炉。炉中燃的是宫廷头等的银炭,火色蓝白,没半点烟味。

帷帐里渐渐暖了,菩珠心情才又好了起来,看着骆保烦,就赶走了他,将婢女也打发了回去,自己一个人继续等,此刻终于见他回来了,怎不欣喜,奔到他面前,发现他停在门口,眼睛盯着那只火炉,忙道:“我觉着有点冷,就叫骆保弄了只暖炉,烧起来热热的,你回来也舒服。你进来。”

李玄度终于还是没说话,走了进去。

他一回来,菩珠就有事做了,且存心讨好,自然更加勤快。先帮他脱卸去身上的战甲,问他今日的经过,见他似乎不愿提,只说句无事,怕再追问惹他厌烦,不再追问,改而问他肚子饿不饿。

“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