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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17)

菩珠的心情,也不复一开始的轻松,变得慢慢紧张了。

照原本的估算,昨天老林氏就应该半道折回来了,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怎的现在还没回。特意出门去镇上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到崔铉。

难道他改了主意,不帮自己干这件事了?

菩珠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少年给她一种感觉,他言出必会践诺。

那难道是没劫成道,他失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渐渐黑了,已是晚上将近亥时,镇上除了驿舍上方的那盏大红灯笼之外,四下黑漆漆的。

阿菊白天累了,已经睡着,菩珠却还想着心事,睁大眼睛望着陷入夜色里的房顶,忽闻犬吠,家中狗的叫了起来,外头啪啪啪啪,有人使劲拍门。

“开门,开门——”

老林氏的声音传了进来,听起来焦惶又疲倦。

菩珠翻身就坐了起来,飞快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悄悄打开一道门缝,只探出半个脑袋偷窥,只见章氏手里举了盏油灯,披着衣服,飞快地从大屋里奔了出来,拔下门闩,开了门,低声呵斥:“你疯了?小倌儿阿爹在家,睡着了,你这么大声……”

“天杀的呀——”

章氏还没说完话,就听老林氏发出一道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人扑了进来,两只手抓住了章氏的胳膊,如丧考妣,一脸的眼泪和鼻涕。

章氏心一下悬了起来,一时也顾不上丈夫了。

“到底怎样了?”声音跟着颤抖了起来。

“遭劫了!钱半道都被天杀的给抢了,一分都不留我,我是走路走回来的,腿都要断了……”

老林氏擤了把鼻涕,嚎道。

第8章

油灯扑落在地,从脚边咕噜噜地滚到了门角边。

章氏双目圆睁,双手猛地抓住了老林氏的肩:“你说什么?钱被劫了?”

“劫了……路上遇上了杀千刀的,全没了……”

老林氏抹了把眼泪,道自己随驿车出门,第一天顺顺当当,晚上跟着驿使住在乐易镇的驿舍,谁知第二天清早离了驿舍,上路还没走多远,遇到了一伙截路贼人,黑布蒙面,手持凶器,团团围住驿车。

“你胡说!是不是你吞了钱骗我?”章氏失声,狠狠地摇晃着老林氏,“贼人敢劫驿车?”

“是真的……他们不抢驿车,就抢我一人,抢了褡裢不算,还把我藏鞋里的私钱也搜走了,一个子都不剩给我,抢完就跑,我是走回来的……”

老林氏心痛得肝肠寸断,章氏则眼前发黑。

这次这个机会,她是反复思量,最后认为能成的几率极大,这才一狠心,决定赌一把,不但把家中经年的积蓄全部搭了进去,还高利借了钱,却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般结果。

她靠在墙上,人滑坐到地,手脚发冷牙关打战之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这妇人,竟敢瞒我?”

章氏一凛,心知坏了事,方才声音太大,怕是吵醒丈夫叫他听到了,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本还想怎么遮瞒一下,抬眼却见他人已经出来,正恨恨地盯着自己,心知应当都被听到了,绝望又害怕,不敢再像平时夫妇争执时用“自己全是为了这个家来考虑”而自辩,捂住脸痛哭,只央求丈夫去报官。

杨洪怒骂过后,心知事情已是出了,骂亦无用。至于报官,这种边陲之地,官府连路上杀人挺尸都管不过来,何况劫道?

他顿了一下脚,怒冲冲地走了。

丈夫气走,章氏坐在地上继续泣了片刻,见邻人陆续出来在自家门外张望,怕传开丢丑,勉强忍住泪,从地上爬起来关了门,扶着墙失魂落魄地进了屋。老林氏不敢跟进去,摸到灶屋里,瘫在柴火堆上抱着自己两只快走断的脚,再不想起来。

菩珠瞧完热闹,悄悄关门,扭头见阿菊也已醒了,神色担忧,便附耳低声道:“阿姆莫担心,没大事,我们继续睡觉。”

杨洪这夜寻了几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官差兄弟,转了一夜,自然一无所获。官差判断应是驿舍落脚时不慎露财,或是被经验丰富的老手看出老林氏身上藏财,遂截道夺金。只这驿中每日东西往来不知多少人马,如何去查?无异大海捞针。

杨洪自认倒霉,且还有差事要做,只能草草而归。

章氏次日就病倒了,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来,老林氏也跟着装死,躺着牙痛般地哼哼不停。杨洪这一趟出去又要几天,家里乱成一团,他心烦意乱,出门前向人借了几百钱交给阿菊,将家事托给她,见菩珠在照顾自己的儿子,面含愧色地道了声谢,方匆匆离去。

把杨洪弄得如此焦头烂额,菩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现在再不好,也比上辈子那种结局要好。如此一想,也就心安理得了。只是阿菊更加忙了,两头要顾,更不巧的是,张媪又走了。她邻镇的侄儿娶亲,央她这两日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