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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165)

他总领此次大典的护卫之事,这几日都住在行宫之外,并未与她同居。此刻见他忽然这般来了,萧氏想了下,依旧懒洋洋地坐着不动。

郑国夫人掩嘴笑道:“沈将军既回了,我也该走,免得打扰你夫妇。”说罢朝着萧氏暧昧似地挤了挤眼,迈步便要走,不料沈旸对自己道:“我那边事忙,回来取些衣物,取了便回,夫人自便。”说罢迈步去了。

郑国夫人回头,见萧氏依然那样坐着,唯神色隐隐发僵,忙装作不见,借故告退。

这一晚,西苑对面的李承煜和太子妃姚含贞也获悉了这个消息,二人心情各异不提,西苑之中,李慧儿和怀卫则是激动无比,争相给回来的菩珠打气,说明天要早早地去毬场看她打球。

菩珠沐浴过后便躺下睡觉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比赛。

这场比赛她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因前世并没有这一出。

前世的这个时候,李丽华因为韩荣昌前妻之事耻于见人,并未参与秋狝。而这辈子,随着她的到来,才发生了如此一件意外的事。

说实话,即便是到了此刻,菩珠还是有点惊讶于自己当时那一刻的热血沸腾和情不自禁。

她暗暗有些羞耻,为自己的毛遂自荐,争出风头。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知道这些明哲保身的道理,并且原本也决定如此践行的。

现在她只需安安静静地等待明年姜氏去世,局势变乱,她再伺机行动便就够了。今晚的这个临时决定,和她的初衷是相违背的。

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东狄妇人如此挑战,端王妃都人到中年了,尚能为捍卫尊严而热血一拼,自己明明也可以上去尽一份力的,倘若仅仅只是为了保全自己避免丢脸便视而不见,坐看那东狄妇人施加羞辱,她过不了己心这一关。

毕竟,她前世也曾做过这个皇朝的皇后。

这是她应当承担的责任。

最后她如此告诉自己。

菩珠很快便排除了脑海中的杂念,准备入睡,养好精神迎接明日的毬赛。

临睡前的一刻,恍恍惚惚间,她脑海里忽又浮现出了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是一道男子的身影。

他现在不知道回来了没?

他若是知道自己明天要上毬场,又会是如何的想法?

……

清冷的月光之下,低空翔着一只金眼的玉雕,紧紧跟随地面上的主人。

玉雕之下,李玄度纵马,追踪着前方的猎物。

那是一只非常狡猾而强健的公鹿。公鹿仿佛预感到了死期的降临,夺路狂奔,他几次跟丢,又追踪而至,锲而不舍,始终未曾放弃。

猎物在前,耳边风啸,他浑身的毛孔全部舒张,衣衫下热汗滚滚,鼻息里更是充盈着血腥的刺激味道。

李玄度犹如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体肤之下,感到久违了的热血沸腾。他纵马,追着猎物一路狂奔,当最后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树木茂密的山岥之侧,面前似乎见不到路了,方惊觉他已甩开了身后的同行之人,或许已是深入老林,迷失方向。

但他并无丝毫停顿,只是停了马,高高坐在马背之上,借着月光,双目敏锐地搜索着四周,不放过被树木阴翳和暗影所覆盖的任何一个角落。

鹿被追逐了半夜,始终无法摆脱身后的猎者,它筋疲力尽,躲藏在距离对方十数丈外左侧前方的一片树丛之后,当再次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恐惧万分,发出一道绝望似的哀鸣之声,四只灵敏而强健的长腿也猝然弹跳而起,再次奔逃。

但却迟了。

这一次,猎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它仿佛再也不能逃脱它天生作为猎物的命运了。

李玄度那只受过伤的手缠着一圈用作保护的绷带,紧紧地握着一支带着坚硬的尖锐簇头的长矛,在公鹿跳起现身的那一刻,他从马背上腾空跃起,身影如鹞,落地之后,正要朝着奔逃的公鹿扑去,以结束这场持续了半夜的追逐,突然这时,他感到身边仿佛刮过一股带着腥臭的风。

他身影一顿,慢慢地回头。

月光之下,就在距离他不远的数步之外,不知哪里竟钻出一只棕熊。

熊赫然而立,至少有一人半的高度,身体硕大,犹如小山,浑身更是毛发竖立,形状恐怖,双掌高举,作扑状,未等他回头,便朝他猛地扑来。

李玄度朝着侧旁滚地,避开了这一扑。

棕熊的胸膛里发出一道充满了威严和恐吓的低吼,继续追来。

李玄度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到近旁一株树下,迅速地上了树。

大风阵阵,灌木后的公鹿早已趁机逃走,马惊慌地在附近徘徊,玉雕在树顶之上,振翅回旋,发出尖锐的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