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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天街(47)

有时候自己还是没注意到谢晨风的感受,林泽首先自我检讨,并寻找借口小开脱一下,当1当惯了,心思不细腻。

他又发了条短信:【你要是工作有起色,有钱赚,就先留在广州吧,以后的事再商量。】

谢晨风那边始终没有回复,林泽有点小郁闷,出了口气,去上班了。

“过年怎么玩?”司徒烨笑着问道。

“回家。”林泽想了想,说:“你呢?你回家去吗?”

林泽知道司徒烨的家在新疆,最初听到这事的时候他还有点奇怪,但司徒烨确实有点新疆那一带的人的容貌特征,身份证上则是汉族。

司徒烨没有说他的家庭,但林泽想他既然大学一毕业就出来全国各地到处跑,平时没见他给家里打电话,多半也是和家庭关系不太和睦那种,便没有追问。

“你要回克拉玛依么?”林泽说:“坐飞机回去吧。”

“唔,不。”司徒烨认真地开车,看也没看林泽。

林泽知道如果司徒烨不说,他不应该过问太多,但毕竟他们是上下属关系,生活上的事,林泽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关心一点。

“和家里闹矛盾了么?”林泽道。

司徒烨说:“我爸爸家是穆/斯林。”

一句话,林泽马上就推测出了许多内情。

林泽:“妈妈是汉人?”

司徒烨笑道:“对。”

林泽说:“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司徒烨侧头瞥林泽,说:“我爸也是美男子。他们有个很大的家族。”

难怪司徒烨不想回家,在穆/斯林世界里,同性恋是严禁的,司徒烨的妈妈嫁给他爸爸,估计其中也有不少波折。

林泽道:“你爸家里是维族?维族有姓司徒的吗?”

司徒烨道:“维族人没有姓,都是本命加父名,我原名叫遥里瓦,意思是小老虎,后来爸妈离婚了,我跟着妈妈改了姓,我妈又出国了,我就没跟着她出去。”

林泽心道难怪,两族通婚本身就有一道文明鸿沟,生下儿子后又离婚,同性恋……伊斯/兰体系都遵从着原始家庭观,同性恋是要吊死的,司徒烨在当地社会一定觉得很孤独。

“那你过年怎么打算?”林泽道:“跟我和郑杰回家?”

司徒烨没说话,看了林泽一眼,问:“只有你们俩?”

林泽道:“谢晨风可能也会一起回去,但说不准,只是可能,他在广州有点忙,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司徒烨的脸色马上就变得不太好看,而后说:“算了吧,我不好意思见长辈。你们初几回来?”

林泽知道自己和郑杰家里也没什么好事,不去就不去了吧,遂道:“估计一两天就回来了。”

司徒烨说:“谢晨风呢?什么时候走?”

林泽:“应该还会回广州一趟……我说不准。”

司徒烨无奈道:“那咱们等初三初四再一起去玩?”

林泽笑道:“可以。”

司徒烨带着相机下车,两人去采访年前重庆老人院的政府活动,从中午到傍晚,还有社区义工在帮忙。老人家们很喜欢司徒烨,拉着他聊个没完。

有人得知林泽是记者,又让他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说他们家里儿女的事,林泽已经碰上过不少这种事了,记者对许多人来说就是救星——离婚的,被感情欺骗的,被商家欺负的,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凡是碰上了问题,都期待着让记者登个报,解决他们的痛苦,至不济也发出点声音,让社会听见。

更有人抱着复仇的心态,希望把许多事曝光,林林总总,说来说去总是些每天发生在身边的,具有极大普遍性的事,这些事发生在当事人身上,人生便一片灰暗看不到尽头,然而要拿来登报,却连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还有的人容易把自己的不幸夸大其词,以期引起舆论的重视,或是把控诉的对象刻意丑化,扭曲得十恶不赦,林泽最开始当记者的那几个月里,总是会陪着遭遇不幸的人,开导他们,采访时仍不遗余力地为弱势群体解决问题。

然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搞得自己非常非常累,一个又一个电话接个没完,所有人的故事几乎都会有后续,后来他实在无法关注太多了,便只能尽力倾听,在上班时间做点力所能及的努力,下班之后管你要跳楼还是要泼情敌硫酸,一律关机谢客。

像老人院里说到的纠纷问题——老人被老人欺负,或者老人的子女不来看,儿女得了父母的房子就把人扔到老人院里不闻不问等等,都太具备社会广泛性了,况且这次的头条是个政府新闻,绝对不能上什么扫兴的内容。

林泽便同情地听,再安慰他们,直到一位老人提出被护工虐待的事,坐在轮椅上,愤怒地朝林泽控诉,林泽方觉得有必要去说说。

司徒烨听到这事,登时有点吃惊。

“护工扇他们耳光?”司徒烨难以置信道。

林泽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司徒烨别管,继续听。

21、第二十章

年前外地有一家老人院爆出护工让老人喝尿的新闻,如果这个爆料是真的,那么无论从社会性还是从新闻本身角度来说,都是个很有用的材料。

但林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只是淡淡听着,打开了录音笔。

老人又哭又叫地说了很久,声音太大,吸引了不少记者的目光,院方把老人推进去,护士长解释道:“老人家感激市政府,有点激动了。”

林泽收起录音笔,不动声色地收好,和司徒烨坐着,继续看小孩子们表演的节目。

“你打算怎么办?”司徒烨道。

“什么?”林泽先是一愣,继而回过头,说:“不怎么办,能怎么办?”

“就不管了吗?”司徒烨道。

林泽怀疑地瞥司徒烨,司徒烨道:“我说认真的,掉在地上的东西让老人吃,还扇他耳光……”

“嘘。”林泽忙示意声音小点。

司徒烨说:“你录音了不是么?”

林泽道:“不一定的,人老了就像小孩,有些老人家容易陷入幻想,以期引起别人的关心和吸引注意力,有的人还会控诉子女虐待自己,就像小孩都喜欢哭喊,夸张证明自己受伤,来引起家长和旁人的关注是一个道理。”

“你这心思太阴暗了。”司徒烨蹙眉道。

林泽:“我刚出来混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时间长了就明白了,待会跟着我,别乱说话。”

司徒烨心情不太好,节目结束后,林泽单独找到那个老人。耐心听完他的控诉,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以示安抚,想了想,带着司徒烨出来去敲老人院一个副主任的门。

林泽看得出司徒烨有点愤怒,低声警告道:“你不能随便开口,否则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司徒烨唔了声,林泽到副主任办公室坐下,把录音笔打开给他听,司徒烨马上蹙眉。那副主任听到一半就说:“不是这样的,林记,你听我解释。”

副主任先是起身去找资料,找了很久,找出一份简历,并交给林泽与司徒烨看,又叫来被投诉的护工,护工是个二十来岁中专学历的小姑娘,一听到这事马上就不知所措,彻底懵了。

林泽则始终耐心地坐着听他的解释。先前护工态度不好的行为确有其事,只是没有老人说的那么夸张,老人子女的态度,也对事件起了关键作用。

老人院每个月的收费并不高,而他的儿子却对整体环境太过挑剔,副主任无奈道:“我们收一千二的钱,他要求五千档次的服务,对我们的护工很不客气,这种我们怎么可能提供?而且每个护工虽然在从事服务行业,也不能当做仆人来对待,林记你说对不对?他的儿子很不礼貌,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本来是不应该与不礼貌的家属一般见识,小珍她太年轻,被训完以后情绪不稳定,就和老人吵了几句,打老人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是一种臆想。而且这些孩子的本质还是很善良,不能因为她一时的过错,就否定她们一直以来的努力。”

林泽看那女孩也不像会虐待老人,毕竟相由心生,顶多就是个偶尔有点小脾气的年轻姑娘,这活儿无论是谁,干久了以后都会有压力,有情绪的时候,林泽自问做不到几十年如一日地对老人家发自内心地亲切关心。

他翻了那女孩的简历,知道她来这里上班是在学期间曾经实习过,表现好,才被老人院招进来当正式工的,副主任又说:“林记,现在招聘护工难度很大,你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面临的难题,薪水低,强度大,她们去当护士,去诊所,做什么不好?都是真正善良的女孩子,才愿意到养老院来为这些老人服务……”

“知道。”林泽笑了笑,把简历合上,说:“所以我没有拿着录音笔回去直接爆料,知道你们也有难处。”

副主任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林泽看了司徒烨一眼,起身告别,司徒烨朝那女孩道:“以后还是要注意点。”顺便把她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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