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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天街(36)

林泽听得眼睛发红:“还好还好。在一起这么久,已经习惯彼此陪伴了,古人说的很多话都是有道理的。糟糠妻,不可离。”

赵宇航说:“我刚毕业的时候认识他,也是什么都没有,在北京等我姐夫给我安排工作,也算个来北漂的吧,住一个旧小区,每天傍晚和他一起打打羽毛球,五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他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孤零零的,首都这么大,连个能安心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连个能倾诉烦恼的人也没有。我心里突然有种罪恶感,觉得太对不起他了,太可怜了,最后下车,把他哄回来了。那天他哭了很久,我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

林泽道:“那他结婚的事呢?”

赵宇航说:“他和T结婚,别人结婚以后才发现他妈不好对付,你知道他妈是怎么想的吗?想让T辞职,在家里伺候公婆,专心生小孩,让小白养家就行了。别说T不可能答应,也要他养得起啊!一个月在北京一万多点,养全家人,一个拖油瓶弟弟,还外加生小孩,买奶粉,上学,供房贷,哪里够?T结婚以后觉得他家不行,一直在自己父母家过,小白妈不可能知道他是形婚,每天当着小白的面骂他老婆……”

林泽已经对层出不穷的劲爆料麻木了,只得把这些全当故事听。

赵宇航开始是说好形婚的,后来发现婚姻关系变质,就只能每天晚上晚点回家,有时候又去他姐买的另一间房子里过夜。小P渐渐也知道了,家里也不收拾了,回去乱七八糟的,只会找赵宇航要钱。生小孩的事也不再提,赵宇航和小白各自形婚一年,现在准备离婚。

然而结婚是过家庭的那道坎,离婚更要过了,想起就令人咆哮不能。

这样已经算婚姻破裂,连个形式婚姻都能破裂,可见世上从来就没什么“定好计划就能一切顺利”的事。

婚姻破裂,回家也是对着臭脸,赵宇航和小白只得又分头搬了出来,一对难兄难弟,在小白单位附近租了个房子住。

这次两人也不吵架了,就像经过磨难的爱人一样,做做饭,打打游戏,看看电视,有一天没一天地过,走一步算一步。起码能在一起,至少下班后还有点盼头。

林泽:“你结婚前没了解清楚,而且你开始也对她太好了,有点暧昧的关系在里面。你至少犯了几个错误。一:立场不清楚,既想和形婚对象生儿育女,又没在之前达成一致意见。二:你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温暖的家庭,被乘虚而入,割舍不下小白,态度也没拿准。我要是你的话,形婚以后就单独租个房子给那小P去住,自己和小白一起住。而且你不该给她钱,住你的房子也要给你房租,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应付各自的父母才结婚,所以在这个前提上,你俩是完全平等的。不存在没有爱,你就要付出多一点作为补偿的问题。”

赵宇航说:“哎,道理我都明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谁都懂,要都能做到,清华北大早就挤炸了好不好。何况这不就是中国社会的传统思想么?男人都要多付出一点,你看别说正常夫妻了,同志圈里也是,1和0在一起,总是1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这个真的是思想里根深蒂固的,很多话说起来简单,到实际操作的时候总是身不由己的。而且了,她以前也说了愿意生小孩,还说她很喜欢小孩,当时两家摆酒席,婚宴是我自己出的,摆了二十万的酒,红包全被她娘家收走了,说以后还我,现在也没打算还我,十万块钱估计是没办法要回来了。”

十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林泽拍拍他的肩,说:“钱的问题是还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赵宇航说:“我是不在乎,但既给了钱,又要受气,在家里受她的气,出来见面的时候受小白的气,当男人真的不容易。”

林泽道:“要不过段时间出柜吧,我就出柜了的,我帮你出柜?”

赵宇航色变道:“千万别!出柜!我妈那种人,不可能会接受这种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年纪大了还有心脏病,出柜就等于给两老送终了!”

“嘘——”林泽被赵宇航这句震得耳膜嗡嗡响。

赵宇航道:“完了完了……这个飞机上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林泽说:“没事,下飞机就各自不认识了,小白家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吧,要是他没有这些负担,应该也不想结婚。”

赵宇航看了眼外面的夜空,机翼上的灯在黑暗里闪烁,说:“小白也不容易,怎么说呢……我很舍不得他,最开始那种很爱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但是看到他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全部涌上来了,这个人是和我一起过了五年的人。我们也没说过要过一辈子什么的,从来没提过,也不谈以后的事,可能潜意识里知道家里都接受不了,后来总算想了个形婚的办法,结果还是,哎。”

林泽道:“你还爱他的,只是……已经习惯了对方,就像夫妻一样。”

赵宇航点头,说:“他内心还是很善良,很孝顺。有责任感。”

林泽心想你自己其实心里都明白,我也不打击你了,遂随口道:“百善孝为先,又是凤凰男,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宇航道:“老马拉破车,我也觉得他可怜,全家人都在他的破车上,要拉不动了哟。”

林泽听这个描述,既伤感,又觉得十分好笑。

赵宇航:“而且他还有一点好,你知道吧,我也算是个凤凰男,从农村出来的,只是家庭拖累少,我念小学的时候几个姐夫还没发家,所以大家都有点农村思想。和小白在一起,他会很理解我的家庭,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不会挑贵的点,知道给我省钱。他自己也要求要AA,不想花我的钱。另外那个呢?每次回家都把我当提款机,觉得我有钱,这些就是应该是我出的,这点令我很窝火,我愿意付账,可我不想给了钱还没个好脸色看。”

林泽笑了起来,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婚?”林泽又问。

赵宇航道:“看我妈情况吧,我想瞒着她,离婚以后先不告诉她,她上个月过生日,小P生我的气不愿意来,搞得我很尴尬,小P家有什么事,过年过节让我去我都愿意去。”

林泽道:“你早前应该这样,去办张假结婚证,酒席照摆,要离婚也没这么多啰嗦。你房产下没她名字吧。”

赵宇航点头,说:“没有,那些都是我姐的钱,买在我名下,我能有多少钱?当初没想到,哎要么再过几年,也试试大家都恢复正常人生活,结婚生小孩算了,不然父母那边根本没法交代。”

林泽静了一会,说:“你觉得同志就只有这一条路走么?”

赵宇航说:“我本来也是直男,现在对长得漂亮的女孩还是有感觉的。”

林泽:“正常婚姻也有不少支离破碎的,你还是尽力和小白在一起吧,相爱的人能常常相见,我觉得已经很幸福了。而且再长的痛苦也熬不过时间,你想想,现在靠一口气坚持着,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到了七十岁,八十岁,也没人能管你们了。”

赵宇航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我这次回去见的大学同学家里也有家庭问题,他在南坪当官,年收入一百多万吧,也是做建筑的,招标经常有红包收,结婚了,有老婆。他来过北京好几次,每次都是我招待他,开车带他去玩,北京有他的一个情人在。”

林泽:“那他老婆知道么?”

赵宇航说:“不知道。”

林泽问:“小三结婚了么?”

赵宇航说:“应该也结婚了,我见过两次,估计都是各自有家庭,时不时问候一声的那种,玩玩精神恋爱,割舍不下。”

林泽:“开房没有?”

赵宇航:“没有,就见个面,吃吃饭,聊聊天。”

林泽:“这算什么事啊。”

赵宇航:“红玫瑰、白玫瑰嘛,选了红的结婚,红的就成了蚊子血,白的是明月光;选了白的结婚,红的就是朱砂痣,白的就是馊饭粒……”

林泽蹙眉道:“他老婆不知道吗?”

赵宇航道:“不知道,他老婆还对我挺好,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我不是GAY我都娶她。”

林泽说:“不过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啊。”

赵宇航:“他爱情人啊,这还不算什么?你宁愿选一个心在别人那里,身在你这里,还是身在别人那里,心在你这里的人?”

林泽哭笑不得道:“这选项能成立吗?!哪个都苦逼死了吧,不过要不要告诉她,这样也太过分了。”

赵宇航吓了一跳,说了句重庆话:“我日哟——你觉得把这事捅出来会怎么样?女生对灵看得比肉更重,他好歹也是我朋友,我来重庆都是他带我玩包我吃住。怎么敢出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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