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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天街(30)

林泽道:“说吧。”

谢晨风单膝跪地,拉起林泽的手。

林泽:“……”

“快起来!”林泽忙躬身道:“人太多了!”

川流的人群在那一刻驻足,不少人注意到谢晨风的举动,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求婚?!所有人议论纷纷,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拍照。

紧接着,谢晨风的另一边膝盖也屈了下来。

“阿泽。”谢晨风两膝跪在地上,认真地说:“对不起。”

林泽退开一步,本能地想踹开他,然而他与谢晨风相识的过往再次涌上心头。喧闹的人群,炽热的阳光,这些都仿若无物,林泽蹙眉道:

“你这又是何苦?我的原谅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起来吧。”

谢晨风艰难地作了个吞咽的动作,起身,林泽忙拉着他的手,背上他的运动包,火速离开北城天街。心道完了,今天晚上说不定会被挂微博。

谢晨风一言不发,两人站在手扶电梯上,缓缓进入地底商城区,周围还有不少侧头打量他们的路人。

“几点的火车?”林泽问。

“十点二十。”谢晨风说:“K813。”

他打开钱包,给林泽看他的火车票,那一刻,林泽的心情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仿佛即将永远失去什么。他以为自己都忘了,然而当面对谢晨风愧疚而诚恳的目光时,却发现自己仍然记得一清二楚,刻骨铭心。

林泽忽然有种冲动,想让谢晨风留下来,别走了。

但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那边有朋友吗?”林泽问:“怎么突然想到去广州?”

谢晨风说:“有个志愿者组织在广州成立了一个患者家庭。介绍工作,大家互相了解。”

林泽:“不错,好好生活吧,别再把自己关在囚牢里了。”

电梯行到底,面前是远东百货商场,林泽说:“买点东西给你车上吃,要25个小时,坐硬座还是卧铺?”

谢晨风:“卧铺。”

林泽点了点头,说:“坐火车……很辛苦。”

谢晨风去寄存行李,跟在林泽身后进入超市。林泽拿了些他爱吃的零食,扔在购物车里。

“别买太多。”谢晨风说。

林泽固执地说:“带过去以后还可以放家里吃,房子租好了么?”

“租好了。”谢晨风道:“和志愿者合租。”

林泽点了点头,推着车去排队,谢晨风沉默了很久,最后道:“阿泽,如果……”

林泽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泽:“如果你先告诉我你是携带者,在爱上你之后,我还会一直爱你。”

谢晨风没有说话。

“我会和你出来租一个房子。”林泽经过方便面的货架,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又问:“泡面要吗?”

“不要。”谢晨风答道:“天天吃,吃吐了。”

“那泡饭吧……我会每天照顾你,陪你,一直到你死。”林泽低声说:“不□,睡觉的时候互相抱着。”

他感觉到自己手背上被滴了一点水。

谢晨风:“如果……”

林泽:“但如果你什么也不说,而我被传染上了,知道真相后,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抬眼看谢晨风,扬手轻轻作了个掴的动作,谢晨风别过头去,很久才平静下来。

“我来吧。”谢晨风说。

“我来。”林泽坚持道。

林泽付了账,一手提着零食,另一手给司徒烨打电话。

谢晨风和司徒烨打了招呼,林泽解释道:“他是我的搭档,现在来报社干活了。司徒,开车去北站。”

“你好。”司徒烨戴着墨镜,笑着说:“我记得你。”

“我也记得你。”谢晨风作了个调咖啡的动作。

林泽与谢晨风坐到吉普车后排,说:“工作呢?确实能解决吗?”

谢晨风说:“那边承诺过,可以。”

林泽摸摸谢晨风的额头,说:“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晨风不住发抖,从运动包的旁格里掏出他的戒指盒,看着林泽。

两人静了很久,谢晨风说:“给你。”

司徒烨在倒后镜里看着他们。

谢晨风要打开盒子,林泽按着他的手指,把戒指盒推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不要。”林泽说。

谢晨风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没有再看林泽,沉默地注视戒指盒。

“同样生病的人里……如果有谁对你好,你就接受吧。”林泽说:“能牵手的时候别并肩,能接吻的时候别牵手,很多人,很多事,一旦错过就不会再回来了。”

“嗯。”谢晨风哽咽着说。

林泽的声音也有点发抖,说:“你的身体不行,别干太累的活,不行就回……回重庆,重庆应该也有志愿者组织。”

车在北站地下车库停下,谢晨风没有任何停留,打开车门下车,林泽道:“我送你进站!”

谢晨风的肩膀不住颤抖,背对林泽,缓缓停下脚步。

林泽牵着他的手,买了张站台票,一路送他进入站口,站在火车下,还有十五分钟开车。林泽拎着东西上去,找到卧铺位置,帮谢晨风放好东西。

谢晨风掏出烟盒,下火车来,站在站台上,里面还有两根烟。

“别抽了。”林泽说。

谢晨风道:“最后一根,明天就戒。”

谢晨风平静了不少,两人凑在一起点了烟,林泽在烟雾里眯着眼,手指碰了碰谢晨风拿打火机的手以示感谢,面对面地站着抽烟。

“你会来看我么。”谢晨风低声道。

林泽道:“看情况吧。”

谢晨风说:“我爱你,阿泽。”

林泽随手把烟扔了,说:“上车吧,再见,谢磊。”

谢晨风说:“你……好好照顾自己。”

火车鸣响汽笛,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检票时仍有乘客不住回头看。整节车厢的人都在玻璃窗前看这两个男人。

林泽没有再看谢晨风一眼,转身出站台,出站火车发出震耳的轰鸣巨响开动,从他身边不远处的铁轨上离开。

铁轨的尽头是无数繁星与闪烁的灯火。

“啊——”

林泽发出痛苦的大吼,一拳锤在墙壁上,再以头狠狠撞了几下,发出闷响。

他到洗手间去把头发浇得湿透,一捋湿发,眼眶通红,离开火车站,看见司徒烨的车等在不远处。

“送我回家。”林泽说。

司徒烨什么也没说,发动吉普车,回北城天街。

林泽盖着自己的西服外套,歪歪地靠在副驾驶位上,闭上双眼,车时开时停,他睡得很不舒服,便调整了个姿势,把头靠向司徒烨的一侧,感觉到他一手操控方向盘,另一手挂档的动作,摇摇晃晃,令林泽睡着了。

车停了下来,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林泽感觉到司徒烨把一个汽车枕垫在他的脑后,下车去。

林泽睁开眼,打了个呵欠,麻木地看着外面的夜景,车停在远东百货外面,万丈华灯,缤纷夜景,江北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司徒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林泽等了很久,终于回来了。

司徒烨钻上车,递给林泽一个纸盒,说:“送给你的。”

“谢谢。”林泽道。

他拆开纸盒,里面是个星巴克的城市咖啡杯——马德里。

“这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司徒烨笑道。

“休假的时候,争取公费带你去玩。”林泽道:“回家吧。”

司徒烨险些把车撞上路灯柱,林泽马上道:“别这么激动!我只是说尽量。”

司徒烨把车开到林泽楼下,林泽反手在肩上勾着西装外套,拿着杯子下车去。

司徒烨说:“阿泽弟弟。”

林泽道:“我是你老大。”

司徒烨笑着用手指比划了个剪刀,说:“我觉得你的头发该剪了,有点长。像个忧郁王子。”

林泽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晚安。”

司徒烨嘴角略翘,倒车,掉头,林泽径自回家去。

第二天,林泽出现在单位的时候,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他的头发理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灿头,两侧刮得铁青,头顶喷了啫喱水,修身西装外套,套里面一件白衬衣。重庆十月的天仍有点热,脱下外套时,胸膛的汗水浸湿了雪白的衬衣,现出漂亮的肌肉轮廓。还穿着熨得笔直的黑西裤,皮鞋擦得铮亮。

林泽眸子清澈依旧,眉毛犹如剑锋,面容带着锐利的少年气质,说:“怎么了?”

同事们纷纷各做各事。

司徒烨依旧是t恤,五分裤加拖鞋,笑着抬眼看林泽,拿起挂在脖前的相机,给他咔嚓一声拍了个照。

林泽拿着司徒烨昨天送他的星巴克城市杯去接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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