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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68)+番外

武独:“……”

段岭:“……”

“这是做什么?”武独的表情极其精彩。

那壮汉刚要解释,段岭便扶额,生怕越描越黑,朝壮汉说:“你出去吧。”

那人终于走了,剩下武独与段岭,段岭带着询问的眼神看武独。

“你怎么来了?”

“隔壁房里问了句。”武独随口道,“少爷男的不喜欢,女的也不喜欢,只好亲自来服侍了。”

段岭蓦然爆笑,武独哭笑不得,打量段岭,说:“你不会是与牧磬得了一样的……那隐疾?”

“啊?”段岭一脸茫然,问,“什么隐疾?”

“罢了罢了。”武独也懒得与他多说,坐在榻畔,段岭说:“你那朋友还没来么?”

“没有。”武独说,“我想了一会儿,不如还是回去。”

段岭明白了,武独今夜应当是在做一些抉择,是离开丞相府,另谋生路呢?还是留在这里?他希望武独不要走,否则自己的处境就更提心吊胆了,但这种人生大事,还是需要自己想清楚。他不敢帮武独做决定,两人沉默片刻,段岭侧过身,枕在武独的腿上,武独则呆呆坐着。

“走吧。”武独说,“回家。”

段岭心头松了一口气,看来武独是打算继续待在丞相府里了,却听见外头有人说:“大人,您的朋友来了,就在隔壁。”

“我且去会一会他。”武独朝段岭说,“你在这儿等,几句话的工夫。”

段岭点点头,武独便起身走了。

天字号房内灯光调暗了些,武独推门进去,外头便有人关上了门。

“好久不见了,武卿。”一个声音说,“请坐。”

晦暗灯光下,郎俊侠坐在一侧,将酒斟入杯中,蔡闫则坐在正中的榻上,直视武独,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拜见太子殿下。”武独上前一步,单膝行武跪,蔡闫忙上前来,扶起武独,一触,武独便即起身,退后半步。

蔡闫再次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武独却不坐,安静站着。

“这么赶时间?”郎俊侠淡淡道。

武独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有什么话,殿下请说。”

“印象最深的那次与你见面,还是在上京的名堂。”蔡闫说,“没想到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本想七夕约你喝上一杯酒,祭我父皇英灵,奈何走不开,便提前找你来了。”

武独答道:“当年冲撞了殿下,是我罪该万死。各为其主,武独也是不得已。”

“各为其主,自然不会怪你。”蔡闫笑道,“武卿打算就这么站着与我说话么?”

武独这才走到一旁坐下。

“这杯酒,是谢你抢回了我爹尸身。”

蔡闫待到郎俊侠将酒杯放在武独面前,方朝他举杯,武独端起杯,看了一眼,料想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使毒的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三人便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里,未曾找过你。”蔡闫说,“不是我不愿,而是不能。”

武独沉默良久,而后一瞥郎俊侠,再看太子“李荣”,蔡闫又说:“先父生前,唯独两个人追随过他,一是乌洛侯,另一个就是你。回朝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你入宫。但身边已有乌洛侯,再招你来,亦是大材小用,是以另行安排,想必其中种种,你是懂的,我这就不多说了。”

武独一怔,继而仿佛明白了什么,眯起了眼。

郎俊侠则安静地看着面前一杯酒,除此之外,一直保持了沉默。

“今日早朝时,牧相上了迁都的折子,我想,不能再拖下去了。”蔡闫说,“今夜来见你,对你,对我而言俱是冒险之举,但一旦迁都成行,人事必有变动,若不提前告知你,将更为受制。”

蔡闫期待地看着武独,仿佛是希望他做出反应,然而厅内郎俊侠与武独就像两尊木塑,各自缄默。

“武卿,你是怎么想的?”蔡闫温和地问,“不妨一言。”

武独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那天殿下盛怒,治我护卫先帝不力之罪时,我原以为您是真的想杀我,如今想起,不免解了我一个心结。”

说毕,武独走到蔡闫面前,躬身双膝跪地,朝蔡闫一伏身,蔡闫忙又上来扶,这次情真意切,让他起身。

“是我委屈了你。”蔡闫眼中蕴泪,双目发红。

“迁都江州后。”蔡闫说,“我需设一御卫司,名字唤什么,还未想好,所起用的,必须是我信得过的人,想来想去,唯独你是合适的人选。”

武独再次沉默,蔡闫又道:“按我设想,御卫司须得以我大陈原本的影队重组,建一情报机构,以刺探敌情、排查国内形势为己任。你如今在牧相麾下,他定不会疑你。”

武独微微皱起了眉头,郎俊侠则一直在观察武独的神色。

“殿下……”武独像是在做一番艰难的思考。

“不必现在便回答我。”蔡闫抬手,阻住了武独的话头,说,“回去之后,你有的是时间去想,这次我本想谢你,但金银珠宝,不免折辱了你待我的这份赤子之心……”

听到此处,武独的眼眶突然就红了,自李渐鸿牺牲后,武独杀进上京,抢回武烈帝遗体,回朝时李衍秋大怒,将他收押。数月后乌洛侯穆护卫太子归来,太子欲治他死罪,还是牧旷达上书,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这些日子里,没有人理解他,也没有人同情他,直至今日,套在他身上的枷锁才随着这一句“赤子之心”被摘下。

☆、第54章 急智

“……唯独一杯水酒,表我心意。”蔡闫又敬了武独第二杯酒,武独也不说话,沉默地喝了。

“有点苦。”武独如是说。

“什么?”蔡闫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武独却摇头,笑笑,端详蔡闫,蔡闫最怕别人看他,一时间便有点不自然。郎俊侠适时起身,将一枚印章放在武独面前。

武独目光便转移到印章上,蔡闫又朝他说:“此印可在通宝、昌隆、云济与乾兴四家钱庄,及分部内随意支取银钱,供你招揽手下所用,无须画押,只用盖印。”

武独又是一怔,继而一手按着膝盖,由坐改站,起身。

“我不能收。”武独说,“只怕有负殿下厚望。”

说完这句后,厅内静谧,三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后,武独又吁了口气,说:“先帝赏识我,这恩情自当铭记,武独自当全力以赴,但能走到哪一步,却不好说。”

蔡闫的脸色起初甚僵,听到这句话时才复又笑了起来,仿佛松了口气,说:“武卿,不怕与你说句认真的话,这世上,除了乌洛侯与你,我再想不到有谁能相信了。”

武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朝蔡闫抱拳,躬身,说:“告辞。”

“你这第三杯酒,还没有喝。”郎俊侠再次开口。

“以后再喝吧。”武独说,“我得先为殿下找回镇山河,否则实在没有颜面来喝这杯酒。”

他转身离开,门再次关上,剩下蔡闫与郎俊侠静静坐着,案上依旧放着那枚印章。

蔡闫想把酒杯摔在地上,却始终忍住了,生怕砸杯推案之声被未曾走远的武独听见,反倒失了风度。

“他信不过你。”郎俊侠终于说,“性情中人总是如此,会为你的一两句话死心塌地,也会因一两件事,记在心里。当初顺势将他埋进牧府当暗线,本就是一着错棋。”

“是个人也明白。”蔡闫说,“杀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郎俊侠说:“不是什么人,都想得这般清楚。”

蔡闫无奈道:“我已朝他解释了。”

“他心里接受了。”郎俊侠说,“感情上不接受。”

蔡闫道:“那么他究竟是死心塌地了,还是心口不一?”

郎俊侠答道:“对这种人,你得哄。”

蔡闫不说话了,许久后,说:“郎俊侠,我再求你一次,你留下吧。”

“不必再说。”郎俊侠说,“你只要常常哄他,让他相信你,他迟早会对你死心塌地,也迟早会取代我。”

蔡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郎俊侠却朝他说:

“他会保护你的,况且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罪这辈子不可赎,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我都会进地狱,被烈火煅烧,刀山火海,剖腹拔舌,生生世世,永无解脱。”

郎俊侠起身,蔡闫说:“未知生,焉知死?你杀了一人,却救了天下,此生我也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

郎俊侠抬眼看蔡闫,说:“在我心里,将我千刀万剐的刽子手,乃是我自己。”

蔡闫定定看着郎俊侠,许久不发一言。

此刻,段岭正躺在榻上吃葡萄,顺手翻着一本春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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