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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176)+番外

“好的。”段岭按捺下好奇心,只要找到了人,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应当不难。

长聘:“还有什么问题?”

“请先生教我。”段岭说,“这么插翅难飞的一座城池,要怎么名正言顺地混进去?”

长聘望向山下的军营,笑了起来,说:“自然是有办法的,你看见那座俘虏营了没有?”

一片黑暗里,段岭什么也看不见,长聘开始安排计划,片刻后与他们道别。段岭又与奔霄低声说话,让它跟着长聘回去,以奔霄的脾气,不轻易让骑,只能把缰绳系在长聘的马后头,让它尽量跟着跑。

漆黑的夜色之中,武独带着段岭,不断接近俘虏营。片刻后在营外下马,背着个包袱,探头探脑地朝里头看,走了过去。

“什么人!”元军马上发现了武独。武独两手乱摆,“啊啊”地叫了几声,段岭上前拉住他要走,元军却已围了过来。

段岭马上用党项话朝元人们解释,自己和爹是来做生意的,有话好好说。然而刚说了个开头,包袱便被抢了过去,又被搜身,紧接着被绳索捆了双手,押着进了俘虏营。

搜身之时,武独还警惕地看着碰段岭的元人,生怕段岭因长得漂亮,被元人扒衣服。

寻常的绑人绳索根本困不住武独,只要想动手,他随时能把绳索崩断。但幸好是晚上,看不清楚,在元兵眼中,只以为是抓住了两只肥羊。

西营内,什长盘问他们了几句,武独只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段岭则用磕磕巴巴、词不达意的元语求饶,最后什长不耐烦了,挥手示意把人带下去。

接着,俘虏营的栅门被打开,段岭与武独被一脚踹了进去。

里面的俘虏们大多都睡着,听见声音也没有动静,偶尔有人抬头,看着他们。武独假装艰难地挪到角落里,靠着一侧木栅,让段岭倚在自己身上。

“睡会儿。”武独小声说,“等昌流君吧,手被绑得难受不?”

“成功了。”段岭凑到武独耳畔低声说,“不难受。”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俘虏们开始小声交谈,全是男人,哀叹的哀叹,埋怨的埋怨。段岭便用辽语与他们交谈,得知有好些是从落雁城里逃出来的。

别人问段岭与武独从哪儿来,武独一直不说话,段岭便说自己与父亲来落雁城做生意,刚一靠近,便被元军抓来了。

众人自然相信,段岭又注意到一个遍体鳞伤的辽国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他怎么了?”段岭问。

一名中年男人答道:“他生病了。”

“你叫什么名字?”段岭挪过去,蹭了蹭那男人。

对方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披头散发,身上穿着辽人的装束。段岭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朝周遭俘虏询问这人,却无人见过。

中年男人哀叹道:“死到临头,你就别费力气了。”

那中年男人姓审,名唤审冲,乃是落雁城中的官员,先是得到元人来攻的消息,拖家带口,想趁机逃出来,结果没想到在半路上正好碰上元人的军队,便被抓了起来。元人让他写信,叫城里头的人拿钱来赎,审冲哪里还有钱?只能一直被这么关押着。

段岭又挪回来,武独在他手心用手指写道:【认识?】

段岭看了武独一眼,眼神犹豫,皱眉,摇头。

【昌流君怎么还不来。】段岭写道。

【晚上。】武独颀长的手指在段岭手心写道,又捏了捏他的手。

段岭靠在武独的胸膛前,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无计可施。及至傍晚时,元军终于扔了一箩筐豆子进来,撒了满地,像喂鸡一般。

俘虏们看到有吃的,忙各自匍匐在地,用嘴去衔豆子吃。

段岭与武独只是看着他们,片刻后,元人又提着桶,往里面泼水,俘虏们纷纷张着嘴,想接点水喝。

段岭渴得喉咙冒烟,心想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昌流君晚上不来,回去要打他手板心。

这么一天就过去了,俘虏们又渐渐地安静下来。

入夜时,段岭正在瞌睡,背后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割开他手上的绳索,昌流君终于来了。

☆、第148章 落雁

“动手吧。”昌流君说。

武独几下扯开绳索,段岭活动双手,紧接着昌流君挨个去割开绳子,放出俘虏。

“快走!”段岭朝他们说说,“到外面去!”

脱缚的人越来越多,交头接耳。段岭朝他们招手示意,让大家跟在昌流君身后,昌流君带着他们一路辗转,沿着先前开出的路通往马厩。

“走!”

段岭翻身上马,把武独拉上马背,带着一百多名俘虏冲出了营地,这时候元人还未察觉。被俘的辽人们一夜间纷纷逃出生天,知道这是逃生的唯一机会,忙策马疾奔,冲向落雁城。

终于,元人被惊动了,俘虏营处于营地最西面,敲起了警钟,当即有人追杀出来,在黑暗里朝他们射箭。与此同时,昌流君也带着众人,冲到了城墙外,喝了声:“后会有期!”

昌流君沿着城墙,一个疾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余下武独与段岭混在那百余人中,策马奔向城门。

“开门——!”有人开始大喊。

“快开门!”俘虏们一起开始喊。

这是长聘的第一个计划,伪装成俘虏,救一批人进城,若能奏效,便顺利通过,俘虏们还可为段岭与武独做证。

若瞒不过去,就只好潜伏到城里,避开搜索,等待机会找人了。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求告与开门声中,元军追到距离城墙将近一里之地便停下了脚步。

“预备上箭——!”城墙高处喝道。

下面的俘虏们登时就慌了,全部挤到城墙前,惶恐地抬头看,幸亏箭矢指向的只是元军,没有射下来。

“开门!开门!我是审大人呐!快开门!!”那中年男人上前拍门。终于,在一片黑暗里,城门发出声响,机关声中,侧门开了条缝,俘虏们互相推搡,忙不迭地冲进城内,还有不少人被挤进了护城河里。

元人未料到俘虏居然会在这个夜里逃进城去,仓促间来不及组织军队冲击城门,便纷纷撤走。

武独护着段岭,以手肘拦开左右的俘虏,挤进了城中。不片刻,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城了,段岭一手拖着那发烧昏迷的年轻男人。刚进城门,背后便发出声响,两个士兵冲过来,按住他。

黑夜里一片慌乱,段岭再次被捆缚上了绳索,他被架着胳膊,推到一旁去,士兵勒令他跪下,武独要推开人,“啊啊”地叫,段岭忙用党项话喊道:“爹!我在这儿!”

武独过来保护段岭,护着他,两人听见有人用汉语说道:“汉人都往这边来!”

一片混乱之中,士兵们开始点数。

“辽人带过来!”

“我们是西凉人!”段岭喊道,夹杂着武独的啊啊声。

“这边!”

顷刻间辽人与西凉人、色目人与来自塞外小族的人,以及汉人被分了个三六九等,各自列队,稍微安静了些。上百人分开后,长街上马蹄声响,一队士兵驰来。

“什么事?”一名将领翻身下马,问道。

“回禀将军。”守城的军官率众而出,答道,“城外有一百一十二名俘虏逃了进来,为免有奸细混迹其中,须得先行查探。”

火把映照着俘虏们惶恐的脸,将领神色微变。段岭心想这人应当就是落雁城的巡司使,两军正交战时,放人进来是非常危险的,毕竟极可能混入了奸细。只要他一句话,这里所有人都会被斩首。

武独捏了把汗,预备那将领若说出“全部杀了”,自己说不得便要动手先杀人,再带着段岭遁逃,潜伏在城里了。

众人俱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末了,那将领说:“带下去认真盘问,以免有奸细。”

这下所有俘虏才松了一口气,辽人虽统治北方日久,却已远非当年上梓之战时那般残暴,自辽祖以后,启用以汉治汉的政治手段,并将汉文、汉学在高层中推广,辽人中更有不少人起名用“仁”“义”“礼”“智”“信”等字,足可见与残忍嗜杀、民智未开的元人不同。

将领转身正要离开,段岭却用辽语说:“将军,这儿有位伤兵,兴许也是位大人。”

将领走到段岭身边,武独会意,架着那发高烧的男人出来。那男人衣着华贵,像名武士,不似平民,段岭初见他时便觉得有内情。果然,将领一见之下便震惊道:“述律端?快快带他去治病!”

“还有这位……咦?人呢?”段岭转头,想找那叫审冲的男人,却发现他躲在最后头。

“审冲?”那将领问道。

“闻将军……饶命!”审冲骇得魂不附体,忙道,“将军!饶命!”

“把他也一起带走。”将领说。

段岭没想到审冲居然如此害怕,心念电转间想到,是了,这厮是辽国官员,还没开打就跑了,现在逃回城里,自然怕被武将抓住,治他一个渎职之罪。可这名武将的官阶似乎比审冲高了许多?按辽国官制,虽说奉武为尊,但审冲也不应该这么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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