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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147)+番外

殿内:

“你就是王山吧。”牧锦之悠然道,“磬儿天天念着你,念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段岭忙朝皇后行礼,牧锦之说:“牧家的人,在我面前不必多礼,去把晚饭吃了。磬儿考完试就喊头疼,方才刚让他睡下,他让你来了喊他。”

“不必喊他了。”段岭答道,“让他多睡会儿。”

“正是这么一说。”牧锦之嫣然一笑,朝武独道:“你也去用饭。”

武独点头,却不离开,在旁守着段岭吃饭,牧锦之也不勉强他,坐在榻上,看宫女用笔墨描一个小小的走马灯盏。

“家里怎么样了?”牧锦之又问,“淹水了没有?”

段岭答道:“回皇后的话,一切都好。”

牧锦之说:“空了劝劝你家老爷,三顿按着点儿吃。长聘不在他身边,更没人提醒他了。”

段岭答是,瞥了一眼武独,眉毛一抬,意思是听到没有?牧锦之说的是牧旷达,段岭却常与武独开玩笑,老爷老爷地喊,现在也藉此赶他去吃饭。

武独便退下到侧旁殿内去用晚饭,吃着饭时仍竖起耳朵听隔壁动静。

段岭瞥了一眼牧锦之的肚子,看不出端倪,牧锦之又问:“成婚了没有?”

段岭知道只要是个人肯定都想给他这种青年才俊做媒,来时早就想好对策,答道:“命硬。”

牧锦之便说:“看不出来。”

牧锦之端详段岭,突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用手中团扇推推宫女,说:“你看王山,我怎么觉得他长得像谁?”

宫女也看了一眼,想了会儿,柔声道:“嘴角倒是有点像五公主。”

段岭心中“咯噔”一声,心道眼这么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只得赔着干笑,幸好郑彦终于来了,想必得到消息,把段岭带走了。

段岭忽然想起,长聘不在牧旷达身边?似乎确实有好几日不见他了。他去了什么地方?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牧旷达能把长聘派去哪儿?

御书房内依旧点着灯,里头咳了几声,段岭又开始担心李衍秋的身体,他本来就体弱多病,一连多日,政务繁忙,只希望不要生病才好,空了得让武独给他看看,可别被牧旷达或是蔡闫给毒死了。

恰好有人送药进去,段岭灵机一动,伸脚绊了那宫女一下,宫女惊呼一声,整个人扑在段岭身上,药汤洒了他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段岭忙道。

宫女忙道无妨,收拾了碎瓷,又回去煎药,段岭闻了下身上的药,闻不出个究竟,抬眼看武独,武独点头意会。

“外头是谁?”李衍秋道。

“回禀陛下。”郑彦答道,“是王山与武独求见。”

“进来吧。”

段岭与武独交换眼色,推门进去。

“还未入朝。”李衍秋打量段岭一身,说,“倒是来得比丞相还勤了。”

段岭答道:“位卑未敢忘忧国。”

“朕看了你的卷子。”李衍秋缓缓道,“大陈这些年来,便唯独你这一份,令朕一时悲从中来,情不能自已。”

段岭抬眼看李衍秋时,见他眼眶发红,似乎确实被触动了。

☆、第123章 交锋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段岭微笑道,“陛下,保重身体,臣骤知先帝驾崩之日,犹如天塌地陷。但总归慢慢地走出来了。”

李衍秋眼睛发红,安静地看着段岭,许久后说:“你觉得先帝是个怎么样的人?最终那段日子,是武独鞍前马后追随,想必你也听过不少。”

段岭想了一会儿,搜肠刮肚,都无法找到最贴切的词来形容他的父亲,英明神武,温柔耐心……如同一座山一般,永远指引着他的方向,不管过多久,走多远,抬头时都能看见那座山,很高很高的山。

但要说他留给自己最深刻的印象……段岭想来想去,最后答道:“是个有趣的人。”

李衍秋笑了起来,答道:“不错,是个有趣的人。”

段岭也笑了起来,李渐鸿的一切都在这二字里,已经无需多言。

“人生在世,要当一个有趣的人,可比建功立业、名垂千古难多了。”李衍秋感慨道,“世间虽大,竟是再找不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不过每次与你说话,朕都很高兴。”

段岭答道:“能与陛下说说话,臣也很高兴。”

李衍秋又笑了笑,此时外面郑彦道:“陛下,送药来了。”

段岭不待吩咐,便上前去开门,接过药进来呈上,李衍秋拿着药碗时,段岭又伸出手指,搭在李衍秋的脉门上。李衍秋看了段岭一眼,默不作声,把药喝了。

段岭沉吟片刻,知道李衍秋没有被下毒,至少脉象显示,一直是正常的,只是虚细无力,气血两亏,心脏不大好,须得服用安神补心的药汤。

但自己的把脉作不得数,须得让武独确认有没有中毒。平日里武独偶尔也会见李衍秋,行医之道,讲究“望”“闻”“问”“切”,中慢性毒的人,脸色大多能看出来,武独不至于发现不了。

段岭大约猜测了下牧旷达的计谋——很可能是让牧锦之天天安排李衍秋服用一样的药,直到某一天需要下手时,再掺入毒|药,如此便令人麻痹大意,防不胜防。毕竟这药每天都要喝,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日久天长,掺个两三次毒进去,李衍秋也注意不到。

段岭挪走手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李衍秋也没有问。

“你若不在殿试题里提先帝,朕要点你状元。”李衍秋喝过药后,皱着眉头说,“但既然拿着先帝当幌子,便不得状元了,只能与你个探花。”

段岭笑了起来,撩起袍襟,在李衍秋面前跪下,谢恩。

李衍秋道:“回去报与武独知道吧,可返乡光耀祖宗了。”

“臣还有一事,求陛下开恩。”段岭却跪着不起来。

“说。”李衍秋道。

“邺城告急,如今朝中无兵可派……”

李衍秋没听完,便笑了起来,朝段岭说:“探花郎,朕还未曾张榜呢。”

这话语调与李渐鸿几乎一模一样,这么揶揄他,段岭便知李衍秋的心情此刻一定很好,认真道:“臣愿往邺城走一趟,替陛下分忧。”

李衍秋登时怔住,眉头拧起。

段岭起身,坐到案畔,提笔蘸墨,几笔绘出邺城附近的地形图,以及远处的虚线,设为长城,朝李衍秋说:“元人攻邺城无功,如今正值入夏,是他们活动最频繁的时候。通常他们一城不拔,便不会恋战,撤退路线沿此地向西北,一定是沿着长城走了。”

“如无意外,最近几月中,一定会连番接到西面昌荣、金台、济北三城的消息,他们会沿着辽陈两国的边境线走,一番掳掠便马上退去,直到落雁。”段岭在西面距玉璧关不远之处打了个叉,说,“落雁是座大城,打不打,猜不到。但只要一抵达玉璧关,到得九十月间,敌人就会折返东边,回到邺城附近。这一次,他们会做过冬前最后的准备,打下邺城,在此处过冬。”

段岭抬起头,与李衍秋对视。

“现在须得马上派人前往邺城。”段岭说,“否则最迟到入冬之时,河间、邺城、昌州,整个河北就要全部落入元人手中。正应了上次元使前来说过的话,换不到,他们一定会动手抢的。”

李衍秋道:“叫郑彦进来。”

郑彦来了,李衍秋又朝郑彦道:“召牧旷达、谢宥、施炳昌、苏阀、吴遵前来议事。将太子也请过来。”

段岭知道李衍秋确实认真地在对待这个提议,便点了点头,依旧坐在案后,李衍秋只不说话。武独要关上门,李衍秋却道:“开着,气闷。”

李衍秋靠在榻上置好的椅背上,外头有太监捧着热毛巾进来,敷在他的眼上。武独朝里头看,眉目间带着询问之色,段岭摆手,示意不必担心。末了又抬起左手,指指自己脉门,又指李衍秋。

武独会意,便走进来,伸出手指,搭在李衍秋的脉门上。

李衍秋没有说话,片刻后,武独撤回指头,朝段岭点头,示意不必担心。

“朕虽向来多病。”李衍秋眼上蒙着毛巾,悠然道,“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

“是。”段岭答道。

话音落,御书房中又是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陛下。”段岭突然说。

“说。”不见李衍秋动,只听见声音。

段岭有股冲动,要么就直接说?但一旦开了这个口,他就不可能去邺城了,这事一出,必然震惊朝野,在真相尚未彻底水落石出之前,自己哪里也去不了。

段岭又有片刻犹豫,李衍秋等不到回答,主动问道:“你为何对河北郡这么上心?上梓之盟后河北府已归于辽,还是后来几次交锋,才换回了三座南面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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