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禄(52)

赵轻罗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扯动嘴角带出一丝笑意。

到了许闲月的家，老太太知道她来了，再三请求赵轻罗把自己带过去，说甚么也要一起找。

赵轻罗拗不过她，只好承诺自己去现场亲自看着，若有消息，第一时间就回来告诉她。

老太太这才坐下来缓了口气。

赵轻罗无法，最后还是和陆千帆一起辗转找到秦威。

秦威正与李长清并肩站在树下，听他们谈话的内容，秦威好像正在开导李长清，要他现在养足精神，放心让翊卫们去找。

李长清一夜未眠，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人再怎么强壮也不是铁打的，赵轻罗看着已是面呈土色的李长清，好说歹说才说动他去休息一会。

中途赵轻罗单独与秦威聊了两句：“您觉得如今情况如何？”

秦威见她是与陆千帆一道的人，如实答道：“依据我的经验，凡是过了三天还没消息，那就——不过也会有例外，小姑娘家家的，别瞎想。”

赵轻罗无言，神情凝重。

到傍晚时，终于传来消息说，人被找到了，或者说，尸体被发现了。

许闲月是在一条老旧的巷子中被找到的。

赵轻罗一行人赶到时，她正静静躺在巷子的尽头。

那条碎花棉布裙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堪堪蔽体。露出的大片肌肤上，是红色的吻痕与淤青，甚至，还能看到她大腿处白色的浊精。置她于死地的，应该是饱满前庭上那个不堪直视的大血洞。

她死的时候一定害怕极了，因为平日那极爱笑的眼睛，大大睁着，其中惊恐尚未褪去。

她躺在那里，就像一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死气沉沉。

秦威看见这番情景，心中不住地唏嘘，本来都要成亲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果真世事弄人哪。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少年郎身上。

李长清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躺在那里，却迟迟没有动作，过了许久，突然轻声笑起来。

秦威一脸震惊，从他身边连退几步。

李长清置若罔闻，兀自轻笑，一双眸子如往常般含情脉脉地看着巷尾那人。

还有几日，那人便是自己的妻子了。

他终于迈出步子，同时解下外袍，朝巷尾走去。

他缓缓跪坐在地，将外袍覆在她身上，又扶起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

他轻微颤抖着抚上她的面颊，往日一碰就红的俏脸此时苍白得可怕。

他沉默半晌，又仰头看向天空，表情肃穆，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坐了许久。

然后才低下头，对怀中人轻声说：“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好找。”

他捧起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的指甲，说话时语气温柔，仿佛在与她商量着什么——

“闲月，我们这就去成亲好不好？”

“你的嫁衣我偷偷看过了，很适合你，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我已经定好酒席，珍馐美酒，到时候摆出来绝对特有脸面。”

“鞭炮也是故意挑的最响亮的，你胆这么小，一定会被吓一跳。”

“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夫妻的，你可别反悔。”

“走，我们去成亲。”

我们去成亲。

李长清将许闲月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过巷子，走过人群，目不斜视，脊背笔直，向武馆方向走去。

竟没有人敢出声。

他脸上不见丝毫悲恸，仿佛他不是正抱着亡妻的尸身，而是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正翘首以盼，等来了自己未过门的新娘。

他带她走的最后一程，是迎亲路，是归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