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傲天倒也没想过他会回答,会问出这话,也只是想起白天那人说过的话,容湛此人天纵奇才,只手可得天下,可惜他欠缺的是称霸天下的野心。
这世上的人多庸俗,穷其一生,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可他不想当帝王,那么别人跟着他又能得到什么。
若天下他都不稀罕,云傲天突然想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其实这些他并不该问,但是看到容湛,云傲天音乐有种看到曾经自己的感觉。
他们都身负血海深仇,比起她,容湛更苦。
他只有家仇。
而容湛肩膀上还有国恨。
缠绕着他的只有一个亡魂,而困住容湛的却是数十万惨死的南朝百姓。
他们的路从出生就开始注定,充满血腥杀戮。
他在这条路上失了自己,所以落得个后半生只能在悔恨中度过。
或许因为突然有了孩子,他在绝望深渊里看到了一丝光,心也变得十分柔软,所以他有些不忍心看到年轻的生命在复仇之路上走向毁灭,本想叮嘱几句,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一道身影,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
“湖风清冷,世子就当本座醉了。人这一生功名利禄是空,天下第一也是空,到了最后所求不过三尺地,所想不过身边有一人相伴。
世子你还年轻,没吃过情爱的苦,这女人啊才是这世上最毒的药,不要太小看女人,女人的心一旦狠起来,比什么都可怕!趁着能相爱的时候相爱吧,别像本座这样,到头来只有阴阳相隔的份儿。”
这真是过来人的切肤体验了。
云傲天声息一口气,看着苍茫芒的天际,仿佛又回到落英缤纷的时节,十里桃花,灼灼其华,那人飞奔而来,为的是不错过船期。
西湖烟雨,柳丝传情,他以为这不过是人群中匆忙一瞥,可到了最后才知道,那是刻在心头的一把刀。
日日夜夜,饮恨泣血。
百年修得同船渡,他们渡了。
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眠了。
可没人告诉他,万年才能修的一世岁月静好。
那时的他无心风月,注定辜负一腔春水!
抬头,看向远外的天际,云傲天飞身一跃,跳下冰冷的湖面,但愿这世上不要跟他一样,一次错过,成为一生过错!
纵然是性格温婉的那人也用死亡来让他永世难忘,何况是慕千璃那个看似温润如水,实则性烈如火的女人。
湖面结着薄薄的冰,云傲天却能滑冰而行,很快消失在暗夜之中。
船舱内少了一人,再次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桌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升起,灯罩里的烛火也烧了大半。
容湛勾着一方金樽,晃荡着里面透明的水酒,细碎的光芒落入其中,恰似碎钻一般。
他的视线似在欣赏这杯中星辰,但是只有他自己之中,他的思绪早就漂洋过海,飞掠远方!
他要什么?
其实他一直很清楚,他要天上地下,再无人敢欺她一分!
为了这个目的,他毁天灭地又何妨?
手指突然一用力,手中金樽成齑粉,容湛一挥手,君从立刻将杯酒撤下。
容湛再次抬起书卷,可是没多久就被人打断了看书的兴致!
船舱的门突然被重力推开,冷风呼啦啦的钻了进来。
云庭峥沉着一张脸来到容湛面前。
“九哥,皇甫家有心投奔,你为何拒绝他们?皇甫家那可是几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名门,如今虽名声不显,但是背地里人脉,旁支,渗透整个九州,如果能为我们所用,战王府和九哥你的声威定能更上一层!”
云庭峥一收到皇甫世家退居无回城的消息便匆匆赶来。
前不久,皇甫家家主可是亲自给容湛传信,提出投诚的诚意,而他们投靠废帝,只是假意,为的便是先立功。
皇甫世家能在九州纵横几百年,哪怕在如今子息凋零的情况下依旧让人不敢忽视,自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而皇甫家的人最厉害的便是识君之谋。
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刻意精心筹谋,每每天下大乱,皇权争霸出现,皇甫世家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是从龙之功臣。
旁人不知道,但是他们清楚,皇甫世家又被称之为正统守护者。
他们选择容湛,就等于向天下人宣布他有当皇帝的潜能,是天道正统。
原本南朝姓南宫,他们再努力,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而让他们做谋逆之臣,显然又对不起战王府世代清明。
他们一直头疼的难题终于有了突破口,结果容湛却拒绝了。
不仅不接受皇甫家的投诚,反而逼得南宫家远离帝都。
这要是皇甫家一怒之下真的投了废帝,或者其他人,与他们为难,这不是给他们找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