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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85)+番外

那么晚吗?

唉,恐怕她也不知道吧。我们之间有太多不可说的东西。

我只能扪心自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

尚未圆房,她就被洛玉箫劫走。我只是虚张声势的查找了一下,并没有上心。不过洛玉箫留下的蛛丝马迹都指向太师府。当我那么傻吗?为了一个“假女儿”,去打破纪家和太师府的平衡?

不错,上官飞花傻乎乎的吃飞醋,反倒提醒了我。这个纪红锦来历可疑,我应该查一查!不过,我更关心的是纪大人怎么会这么莽撞?他的女儿后半年一直在我营中,我亦有书信,他怎么会说来不及寻找?这里面的文章可比纪红锦的失踪更刺激我。

那时,她是一个美人,可惜有人比我早一步捷足先登。为了安抚纪家,平衡太师府,我记下洛玉箫这笔帐。

可是,洛玉箫也忒大胆了些。竟然潜入府中,明目张胆的与红锦胡来。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是那个纪红锦,竟然坦然的告诉我,她的丈夫是洛玉箫!

这个贱人!

我怒气冲冲,不想再纵容他们。洛玉箫被我用了大刑,在牢里奄奄一息。可是他嘴角的得意,合着酒劲一股脑的冲击着我。那天我怎么走进红锦房间的已经完全忘了。我只记得红锦手里有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我脖子旁边。那里只要开一个小口,就可以喷出数丈远的血柱。凡是杀过人的,都知道这个位置。只是红锦一介弱女子,如何知道?碰巧,还是蓄意?

我看见匕首的宝光在眼角闪烁,想不到见面不过几次,她已经晓得我把匕首放在靴里的习惯。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好奇和疑心取代了羞愤,除了纪大人的动机外,我第一次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我不是洛玉箫,不会守着诺言不放。更不会为了女人毁了自己。纪大人献策的时候,我知道除掉这个女人的机会来了!我不用多说一个字也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除掉这个让我蒙受耻辱的女人。

于是,抄家那天我几乎是幸灾乐祸的站在院中看着她被拖出来。我希望见到的是一个哭哭啼啼鬓发蓬松的女人,一定要丑态百出,让大家都不齿于她!可是,出乎意料。她只是有些吃惊,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环顾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嘲讽!

我忍不住恐吓她:将来是做官妓的!而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太明白官妓是什么,又似乎太明白了以至于根本不害怕!

那时我就有预感,一定要出事。果然,她跑了。我查看留下的痕迹,很聪明也很冒险。如果我知道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办!很多时候,你必须和事件面对面才知道自己的真实反应,光凭猜想多半谬之千里。

当然,有时即使面对面你也不知道对面的是谁?

比如现在。

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我使劲瞪大了眼睛,她……她怎么到我跟前来了?我转头去看红锦,她低头喝酒。

“王爷,这是十五年陈酿的女儿红,味道如何?”

敬酒应该是在自己的位子上,她怎么站在我身边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吗?

等等,女儿红?那不是出嫁时才喝的吗?

“谁家女儿要出嫁了?”我推那名女子远一些,低头问红锦。

红锦抿着嘴看了我一眼,幸灾乐祸的味道愈来愈浓。这么多年了,她越来越像得道的妖精!

我刚要俯过身去,另一边先有一个东西贴过来。

“哗啦!”那坛女儿红整个倒在地上,不过事情看起来像是她不小心碰到的。果然,那丫头毕竟道行浅,吓得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了哭腔。这种事情放在红锦身上,肯定自己先摔倒,然后笑着说:“王爷不喜欢就算了,何必推奴呢?!”

幸好我只遇见她一个妖精。

没理那个笨丫头,低头问红锦:“这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现在告诉我……”

红锦小翻一下眼睛,低声道:“陈大人让他的小女儿给您敬酒,不过我也没想到竟是她的女儿红。你不是点过头的吗?”

原来如此,想必是我走神时误解了他们的话。

“王爷恕罪,小女年幼不识大体,不知是否惊扰王爷夫人?”陈大人见自己的女儿跪在那里没人叫起,也惶恐的跪下。

这样也好,我清了清嗓子:“既然年幼,要多加教导才是。下去吧。”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竟然趁我不备,用女儿红“逼”我。

陈年女儿红,味道当然不错。不过这里的风俗第一杯酒是敬给夫婿的,我看看酒杯,幸好满着。哼了一声,洒在地上了。陈大人原本站了起来,正好抬头看见,老脸煞白,坐了回去。

这么一闹,陈家似乎安静些了。献舞的是身材纤细的大姑娘,可惜我想着心事,也没看见。倒是阿貅,歪着脑袋瞪着人家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瞪了一眼阿貅,阿貅才不甘心的收回目光。最后还是偏过头去低声的和吱吱说什么。这俩孩子可能是四个孩子里最聪明的,偏偏都聪明的有些过了,一个爱财如命,一个到处骗人,阖府上下天天被折腾的鸡飞狗跳。我连管的力气都没了,只要不闹到我头上,就阿弥陀佛了。

一直以为朝堂才是最累的,想不到家里竟然更累。这世上也就是红锦那样万般不在乎的人才能活的悠游自在吧?

“我有点在乎你了。”那是第五年头上的今天,晚上红锦躺在我怀里悄悄说的。没等我想好这句话的意思,她又接了一句:“这样不好。”

第十年头上,红锦说:“不好就不好吧,反正都这样了。”

今年她会说什么呢?我还真有些期待了。

接下来是鱼龙百戏,墨墨这孩子在外面闯出些名声,我知道他打听了很多洛玉箫当年的事情,这么多年了,那些传闻即使落入我们这些过来人耳中,听起来也像传奇。红锦从来不问,有时我会和她说一些,她也不过是听过笑笑。但是,墨墨的一举一动都有些不自觉的模仿洛玉箫。前几天说起来,红锦总算说了一句话:“他会明白谁是真正对他好的。”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好受很多。

墨墨从小拿我当英雄看,一直要当兵。可是现在竟然埋头闯荡江湖,要做侠客了!儿大不由爹,他要变心比女人还快!

不过,红锦这么说说明她心里有杆秤,我对墨墨如何,这些年来她都看在眼里,有这句话在我就没什么好叹气的了!

锣鼓点震天响,两只硕大的狮子跑进大厅。一青一白,搭爪挠头,踢打登高,动作利落干脆,看得出来是有功夫的。尤其是那只青狮,起手停顿之间有章有法,看的我满心欢喜。扭头去看红锦,她满脸疑惑正看着我。一见我的脸色,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掩口而笑。

“别笑!”我低声阻止她,“当作我们不知道好了。”

红锦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不只开心,很复杂,让人看了有点酸酸的。我轻拍她的手背:“回来就好。”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不能学妇人那般感慨。可是看着那只奋力腾跃,试图爬上最高处的青狮,我和红锦一样,眼里热乎乎的。

轰的一声,漫天花瓣飞舞,厅堂之上响起惊讶的叫声,青狮和白狮爬到舷梯的最高处,口中各自坠下一个红幅: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么俗的词,今天我才咂摸出那么香的味道。

两只狮头一点一收,条幅缩了回去。狮身从高处腾空跃下,我认出来那是流锦式的第三式。流锦式是我闲暇时所创招法,用了红锦的名字,其实招式简洁明了,原本是为战场所用。

青白狮子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狮头一偏,钻出两个年轻小伙子。白狮是林风的儿子——林素;黑狮……是我的墨墨。出去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

我使劲的鼓掌,火辣辣的掌心钻心的疼。可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我心里的激动,他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

墨墨回来了!

这是我的儿子!

是我看着他妈的肚子从一点没有到慢慢变大,他的每一点变化都落在我的眼里。

那时在马车里,每天都和红锦眉眼相对。我承认,那时我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因为我以为红锦会用肚子里的孩子控制洛玉箫。他的武功出神入化,若是归顺诸汗国,对我边境将是莫大的威胁。那时,我已经利用诸汗国内乱的机会,控制了所有诸汗在京城的明桩暗桩,严密封锁了京城变乱的消息。趁着这个机会,我要赶回沙棋关,起兵勤王。

虽然京城周围也有兵营关卡,但是太师在各营中皆有渗透,而且当初出于对我的防范,把最终于我的部队远调。幸好皇上有所防备,沙棋关虽是边境,却因为京城本身靠近北方,而成为离京最近的边关。

我要赶在诸汗国听的听到消息之前,把守关兵力布置好,同时起兵回京。最重要的是,我要保证和另外一个人的消息互通。如果没有那个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在我送出去的女人中还没有怀过孩子的。惟一一个为我生产过的,也死在战乱中了。红锦说,她永远不会告诉孩子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我以为她说的是希望我能承认这个孩子。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这种侮辱。可是,我答应过红锦,虽然是被迫的,保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