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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7)+番外

越想越激愤,激愤过后是无奈。命运这东西真是混球——浑浑噩噩滚动的球,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站是哪里?

事到如今,我也推测出一个大概:这个纪青月是礼部尚书家唯一的女儿,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流落江湖,还过的不错。圣上指婚的时候,家里估计没她的音信,也找不到她,所以就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拨拉过来,冒充体弱多病久在深闺的二小姐嫁给了杨不愁。而洛玉箫大概是纪青月在江湖上惹到的冤家,还为她破了相。后来纪青月可能是有别的机缘认识了杨不愁,并且以心相许,没想到杨不愁已经娶了我这个假小姐,干脆就投身公门做了捕头。

洛玉箫对她应该是情根深种,甚至不惜假借上官飞花之手,为她除去我这个“假小姐”。什么被我的美色迷惑,他根本是为纪青月“清道”,好让她顺利恢复纪小姐的身份留在杨不愁身边!

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纪青月分明是受杨不愁的委托来追我的。才在洛玉箫作案时,两人撞见。所以我才看见洛玉箫失魂落魄样子。

他对纪青月可谓是“情深义重”“不惜一切”了!可是我呢?不仅掳走我,还毁了我的清白,让我永远无法成为纪青月的“替身”!现在似乎又要答应纪青月的要求,把我推回去!我是玩具让你们抛来抛去吗?!

唉!玉郎变成刀疤脸,刀疤脸啊,刀疤脸!都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情伤,我突然不想探究刀疤的历史了。

小楼昨夜春风暖,今朝朔风万里寒。胭脂泪,相流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我也不知道是感叹谁,难道这里又是一个没有对家的等边三角形?

洛玉箫长叹一声,似是妥协,似是认命,我的心也被叹气冰缝之中。该不该提醒他?但是有用吗?我正琢磨,纪青月又开口了。

“玉郎,你为什么要杀陈大户?太师给了你不少银子,还不够用吗?”大家都门儿清,只不过装傻充愣谁都不提。纪青月知道,没道理杨不愁不知道。也许知道的更早?一时间,我周身寒彻,竟觉得这里处处阴风声声鬼嚎,仿佛已入阴曹地府,身子飘飘荡荡,没个着落。

“我要成家,自然需要银子。”他淡然说道。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却还——

我手脚冰凉,手帕捏的更紧。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狠狠擦了两下,输人不输阵,我才不要他们来可怜我!

“你——”纪青月显然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唉,她不是武林中人,又——有病。你又何必如此呢?”

我不知道有病,但是那一刹那我突然明白洛玉箫想做什么!

“洛玉箫!”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那个胆子爆大,居然在这个时候插嘴。他们二人同时看向我,我突然又没了勇气,嚅嗫着问:“你、你根本不想娶老婆的对吗?”

他的脸转过来,月亮像银子一样明亮,越是这样越无法看清他背光的脸。至少——他还点点头。

心慌腿软,一切都连城一串:“你知道纪小姐会来追查,对吗?”

对面的人没有动,我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红锦,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你是个好女子!”

哈哈,我终于明白了。他掳走我,毁了我,却还想着向旧情人表功!

我呵呵的笑起来,脸上湿漉漉的,转头对纪青月道:“纪小姐,人生难得有情痴。这个男人眼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你怎么会放弃爱你的,去选你爱的?这样做会受伤的!”

纪青月没有回答我,脸上依稀有些惊愕。我的胸腔憋得难受,一股股气浪从肺里喷发出来,不得不高高的抬起头,看头顶深蓝色的天空和薄纱般的白云,银色的月亮笼罩我的视野,世界便这样旋转起来……

“红锦,红锦!”有人扶住我的腰,温热的感觉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火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倒在某人的怀里,我闭上眼,懒得去看懒得去想。

“红锦,我带你走!”洛玉箫终于说出我想听的话,但是我却改变了心思。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后悔,将来会不会恨我?现在的我,只有一条路。

喘息一会儿,我才推开他,站起来说道:“算了,让我走吧。我什么也不会,过不惯江湖的。”什么理由都不重要,只要合情合理就可以。

洛玉箫傻傻的看着我,这回我终于看到他的脸,月光、伤疤、清秀的眉目……他的情伤我的痛,还要分谁是谁的错吗?

一切都是我倒霉!

纪青月扶起我,对洛玉箫说道:“玉郎,不管怎样,你在这里犯的事需要有个交代。我既然在场就不能袖手旁观,你且随我回去,到了公堂上,我自会为你说话。”纪青月又提出了要求,还真有捕头的风范。

我懒懒的靠着车边,数着林中的树影。

“纪青月,你不仅要把她还给杨不愁,还要把我交给公门?”洛玉箫似乎不相信,“你觉得装作不知道和在公堂上为我求情哪个更好!”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纪青月一直没有说话,固执的站在那里。我冷眼看着他们,心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沉吟一会儿,洛玉箫突然说:“好,我随你回去。十天后,京城巡捕衙门见。不过纪青月,你又欠我一次,这一次,不是我自愿的!”

失贞的女子会被怎样处置,这是不言而喻的!连“处男”都晓得女子为他守身,更何况高门大户地位尊崇的杨不愁!

“小不要脸,我怎么娶了你这个妖精!”如果这不是一句情话,那将是最伤人的一句骂人的话。我在他眼里真的是不要脸的女人吗?那时的他是不是就已经后悔娶了一个妖精?

我开始认真的打量纪青月。

鹅蛋形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眼睛,悬胆鼻,樱桃口。她的绰号是湘妃,又有曾经的“玉郎”抵死相从,模样当然差不了。更何况她那一身的正气也是我比不了的。她是清水,我是泥;有我在就越发衬得水清月明。

耳边有人叹了口气,我的手被柔柔的牵起。转身离开。

身后是我的“小处男”,回头——很难!

“等等!”洛玉箫突然出声,追了上来。

我猛地扭过头,心里爆出莫名的期待。

“对不起!”

我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便小心的问:“你说什么?”

“对不起!”他更大声的说,猛地伸出大手推了推我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悄声说:“丫头,来世做夫妻!”温热的手还是那种熟悉的温度,我却觉得有股冷气像剑一样插入心底。

呸!放你妈的狗屁!

他知道,他知道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可还是让我去送死!

纪青月是人,我就不是了吗?

“阿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隔了云端传来,“你才是放屁。”

说完了,身子就轻了。没有一丝重量的轻。

转过身,沿着道路慢慢的走着。看风清月明,树影重重,这个世界多美好!

纪青月不太说话,但是一路走来,时不时会有携刀带剑的人跟她打招呼。有时候她似乎并不认识人家,但都礼貌的应下。

“你不害怕吗?”吃饭的时候,她问我。

以我的脚程,到京师还要有三天。中午打尖的时候她问我。

我摇摇头,不想理她,除了洛玉箫的原因,即将到来的杨府的日子也让人愁。

“你真有意思。”她自说自话,“我以为我的胆子就够大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大。”

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咬了一口馒头带着几分怨气说:“你总要带个活人给杨不愁交差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不一定啊!他们只是想要个结果,你的死活并不重要。其实仔细想想,死了的你比活人更好办。”

我哆嗦了一下,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事:“嗯,是挺吓人的。”

“我没吓你!”她正经的解释:“我已经查过了。你和玉郎已经——”接下来没有说,聪明人都知道。

我点点头,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个变态,吓唬人就可以让她从得不到的恋情中解脱吗?

“玉郎有时候很莽撞。”她的口气象代人解释。殊不知,我正烦得恨不得时光倒流:早知如此,当初就“以死明志”了!听她提起此事,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随时准备喷发!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那口气就这样生生的吞了进去,我知道她才是这个时代的强者,而我这株菟丝草需要这样的大树。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才是适合的,说什么才能让人觉得我不是“淫荡”。斟酌再三,只能低下头,一千遍一万遍的埋怨洛玉箫。冤家啊,冤家!你为了你的青月,可把我这匹红锦糟蹋到极点了!

无论是回杨府,还是来世和你做夫妻,都不亚于上刀山下火海!我的出路在哪里?

“姐姐,”我突兀的说:“能不能放了我?我、我不能回杨府,他们会杀了我!”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我从椅子上滑下来,第一次主动的给人跪下。膝盖磕得很疼,可是心更疼,面上火辣辣的。难道我真的很坏?

“妹妹快起来!”她也有些吃惊,“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