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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38)+番外

他连眨眼都没有,咕嘟就喝了。

啊?

我愣愣的等着。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微笑如初,“该你了!”

沉默,沉默,再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突然甩手,“啪”的打掉剩下的酒杯。地毯没有电视里常演的那种烧灼情况,一层水纹浸润出来。

“我不喝!我上官红锦生的够糊涂,不能死的也糊涂。你们让我死,就自己来动手。什么老天爷,都是放屁。他要是真有灵,就该劈死你们这对狗男女!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成全你那可笑的誓言,幼稚的行为,无知的自大!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凭什么裁决别人的生死。还以身作则?!简直放屁,无知的可笑!要杀就杀,不要磨磨叽叽的。”我不是英雄,我不是大侠,我贪生怕死,我出尔反尔,就算我是天下最卑鄙的小人,我也要活下去!

洛玉箫笑了:“你看,你让我守信,你自己却撒谎。”

我颤声道:“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游戏,规则,比赛选手都是你。我有几分胜算?!这根本不是公平的比赛,我也没必要遵守什么运动员功德。”

他没理我,伸手一晃,多了一个黑色的小丸子。

啊?这才是毒药?“那杯茶?……”我失声。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我不知道那杯水里有没有毒,但是我知道,即使那杯茶里没有毒。这里还有一颗等着我!

“这是青月给的伤心散,传说吃了伤心散,会和那些伤心而死的人一样。咳咳!”他突然咳嗽起来,猛地捂到嘴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我猛的捂住嘴巴,这样——

咳嗽停止,他摊开手,无奈地说:“看,我本来想喂你吃毒丸的。想了这么周全,竟然因为咳嗽自己吞了。老天爷的确不想你死啊!”

我手脚冰凉,反不过劲来:“你、你吃了毒药?”

“是啊!”他笑得像吃了一颗糖丸,“真糟糕!我作恶多端,终于遭报应了。”

嘴角一丝黑色的血线,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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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27 章

我上去扶住他,他却一把推开我说:“放心,这点毒药还不至于让我立刻就死。”

说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我拦住他,说道:“站住!无论你死在哪里,他们就没办法害我了吗?”

洛玉箫站住,我扶住他道:“纪大人绝对不会让纪青月胡闹的!”一个杀手会这么村的死掉吗?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我只知道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在突然知道自己不会立刻死之后,我的同情心又回来了,脑子也回来了,“我现在是制衡杨不愁的重要砝码,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怎么样我的。”

我想着怎么解毒,拿出一个筷子递给他:“拿着!”

“干嘛?”他吃力的抬起头,额头满是密密的汗珠!

“我救你的命!买你的命!买你和纪青月一刀两断!”说完,食指压住他的舌根,哇的一口,吐出一堆浊物。屋里立刻弥漫着一股腥臭,裙子下缘也是。

“宛芳!宛芳!”我叫着贴身丫鬟的名字,丫鬟匆匆跑进来,看见这景象也吓了一跳。顾不得解释,我一股劲的喊着:“盐,还有水,要很多水!”

唉!宛芳一叠声的折腾。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字“吐”,把那东西洗出来!

“4%的淡盐水!”我念念有词,灌进他的嘴里。

水沿着嘴角留下来。

再灌。

流下来……

“红锦,没用的。”洛玉箫抓住我的说,“让我说说话吧。你这样我说不出来。纪青月的毒药入口即化,早就走遍经脉了。”

“不可能!没有吸收那么快的毒药。都是骗人的!”我大声讲,轻而易举的挣出自己的手腕,舀起一勺水就要灌。

他的手臂很软的抬起来,我却无论如何灌不下去。黑紫的嘴唇,还有七窍慢慢涌出的黑色血线……

“来生……我一定做个好人……娶你……过日子……”他断断续续的说,面皮逐渐变的青白,“江南……带着墨墨……我的……家乡……桃花村……”

我手忙脚乱的擦着越来越多的黑血,哭着说:“不去!我不认路。你不能走,你要教墨墨武功,你是他爹,你要保护他,你要保护我们娘俩不受欺负!”

他的眼睛倏的一亮:“真的?我……我是墨墨的——”

我拼命的点头,他的眼睛闪亮的可以透过朦胧的泪眼,直直的照进我的视网膜。欣喜的,欢快的,愉悦的,好像一首哈利路亚在我的世界唱响!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渐渐的,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是墨墨的——”最后一个字卡在最后,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裹着血腥,吐了出来,含混着,我始终没有听见。

“爹!你是墨墨的爹啊!”我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刚才他们还势不两立的玩儿着轮盘赌,刚才女人还恨得他牙根儿痒痒,刚才还有一杯最像毒水的茶杯递给他,但是当他真的死了,这个女人却放声大哭。这世界太不可思议了!

我好像分成两个人,一半状似解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一切;一半在痛苦中挣扎——似乎没有出来的迹象。

这就是我吗?

黑色铺天盖地的冲过来。一抹刺眼的亮光中,我看见一个人的脸。

终于,那解脱的一半也被拽回红尘。

“夫人,夫人!”宛芳颤抖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我才看见眼前死去的终究死去了,活着的依然活着,没有奇迹,没有梦,没有……什么都没有!

“下去吧,让我静一静!”我坐在床边,手帕上已经满是腥血,剩余的一点白色的角落,慢慢的擦拭着洛玉箫脸上凝结的血痂。

“亏你笑的出来。害我这么惨,你怎么笑得出来?”

哭哭笑笑,我自言自语,没有意识。

“红锦。”

是谁?抬头看,有人点亮蜡烛,幽光里,杨不愁拿着一封信站在我面前。

“出去!”

“红锦,这是洛大侠留给我的信。真没想到,他竟然安排在过了子夜才送来。”杨不愁不理我,径直说着。

人都死了,搞那么神秘做什么。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青月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他要我保护好你。”

我看看他,又看看静静的躺在床上的洛玉箫:“那你打算怎么处置纪青月呢?”

“这……”杨不愁一时无语。

“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洛玉箫的脸白白净净的,嘴角噙着凝固的微笑。淡红色的疤痕穿过半边脸,好像调皮的天使不小心摔破了似的。

人不能太纯粹的,不能太固执,不能太自我,不能……不能!

郊外,青山,白雪,黄土,石碑。

我抱着墨墨立在墓前,灰烬在风中飘扬。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是年夜了,想不到,我和墨墨会在这个时候送别这个男人。

“这是洛大侠的剑。留着做个纪念吧!”杨不愁双手捧剑,

“谢谢,不过,还是将军代收吧。”我抱着墨墨,不看那物件,眼睛凝定的地方是一片虚空,“我只想墨墨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有没有它并不重要。洛玉箫留给我们娘儿俩的已经够多了。”

“这个——,金钱乃是身外物,何况墨墨一个男孩子,总要学些本事。”

“不,除了金钱,他还留下教训。我会教给孩子很多教训,做人不能那么纯粹,太傻了!”

杨不愁默然,半晌才说:“我……很佩服他。能做到——不易。”

沉默,风在林梢穿过,他是不是回到天国,传信来告诉我一切安好,勿念?

转过身,远远的站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依然轻盈,白雪上几乎没有痕迹;身姿依然优雅,只有衣摆微微的在风中摇曳。

“他是个傻子!”纪青月走到我跟前喃喃的说,“像你这种小偷强盗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做。”

我看看杨不愁,他的眼睛看着墓碑,没有任何波痕。

“你说的没错。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这样对待。”怨恨不会因为死亡消逝,活人间的争斗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变得更加尖锐。连我——都控制不住的反唇相讥。

“你!”她秀目圆睁,牙眦欲裂。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她眼角的泪痕,是为洛玉箫吗?我倏的转过头去,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缠,无论是美丽的、哀愁的、丑陋的、遗憾的,都与我无关!如果爱情可以分颜色,他们留给我的是黑色;如果爱情有滋味,他们留给我的是苦涩。我活下来了,至少暂时还活着,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夭折,可是中间的痛苦还有那些撕心扯肺的焦灼与绝望,有谁与我共担?

我依然是一个人,墨墨还小,我可以保护他,但是谁来保护我?“人”字的结构是相互支撑,为什么我这里只是一个“卜”?

这些不是纪青月的眼泪可以抹去的,也不是洛玉箫的死可以消弭的,更不是报复可以补平的!它们是大树身上的节疤,永远睁着黑色的眼睛,随着生命的延续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