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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毕业的日子(12)

我心情非常不好,晚饭后在宿舍里等了一晚上,既没有谢亦清的电话,也没有公子润的。那些言情小说突然没了魅力,我抱着字典,乱翻了三个小时。

同学们回来,随着大家洗漱关灯,电话始终沉默着。

从来没有等待过,从小到大都是漫不经心地做着每件事情,没想过成功也没想过失败,更没试图体会别人的感受。但是今天,我想起杨燃天送给我的那个纸条:明天你来吗?我有些明白他的心情了。

那时候,杨燃天是学校里最牛气的男生,成绩最差,打架最强,有一个低我一级的学妹也看上了他。

人家倒追。

追得轰轰烈烈,追得世人皆知,甚至把我堵在了女厕所里。

宿舍里响着均匀的鼾声,下铺的同学可能太辛苦,又加上营养不良,时不时地有磨牙的声音。

我想起那个女生咬牙切齿且极力装作不屑的样子对我说:“杨燃天是我的,你离他远点儿!”

我怎么回答的?“就算我让给你,他恐怕还是不理你!”

我记得那天我其实气极了,但那时候我竟然笑了!不是大笑,是微笑,我和别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厕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是第三节课,我写了张纸条让同桌(他是杨燃天所谓的“马仔”,其实也是好朋友)递给杨燃天。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分手。

什么好东西,值得把老娘堵在厕所里?!难道为了杨燃天,我就要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和这个小屁孩大打出手吗?虽然我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一板砖拍过去,不过那样就太没品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叛逆的时候没有道理可言,甚至连爱情也可以不屑一顾!

同桌自然看了纸条,但没有送出去。第四节课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冒着被地理老师批的风险,低声劝了我一节课,要知道我们可是坐在第一桌的——那是老师的眼皮底下!

磨破了嘴巴,最后我告诉他:“要么你送,要么我送,我就说是你不干!”

“别!那还不如我来,杨燃天让我看着你。”

杨燃天是二班,我是一班。

纸条送出去了,下午下学,杨燃天拦住我的自行车说:“别理她,那是一个疯婆子。”

我说:“我从不理她,现在懒得理你!放开!”

他抿紧嘴唇,扶在车把上的手绽出青筋,“别胡闹!”

我看见他的兄弟朋友散在周围,却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心里有些发虚,嘴巴却很硬,“放开!”

他犹豫了一下放开手,我松了口气,骑上车子走了。

之前见过有人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我害怕自己气头上这些不知死活的话得罪了他,也招来同样的下场。

大约这样闹了三天,周五放学(那时候六天工作制),他就让人送来这张纸条,约我第二天周六晚上去隔壁政法大院。

“明天你来吗?”

我没回答,也没去。

我用“躲过一劫”来形容这个选择。

可今天,我却觉得也许我去了,事情将会不一样。

回忆被睡眠打断,海边美丽的早晨让所有人都能忘记不愉快。我决定积极地迎接人生,揣上钱去校门口借书。

一本一天五毛钱。店里进了新书,我搜罗了七八本,抱回宿舍,看完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还了书,突然觉得无聊,晃荡进自习教室,别人在复习或者预习,我借了纸笔画乌龟。

“你出来一下。”又是一股酒气,又是公子润。

抬头看他,竟然眉开眼笑,从里到外地透着喜气儿。

“什么事?”我怕重蹈覆辙,赶紧问。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拽我出来。教室在三层,我们下到二层的楼梯口,看没什么人他才说:“告诉你一件事儿。”他笑着,抿着嘴,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时肯定是走了桃花运。但这次,我的直觉很不好。

“怎么?又钓上了谁家姑娘?”没敢说厚脸皮的事儿,如果他愿意当作没发生,我求之不得。

“什么钓上,我是认真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和段姜说了,她答应了。”

“恭……喜,我早就知道你惦记人家。”我真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脑子里轰隆隆的没有任何逻辑。什么叫五雷轰顶,这就是。

我讨厌段姜,因为我看出来公子润心里有段姜。

不知道一颗心可以装几个人,但是公子润心里肯定有段姜。从大一他给段姜铺纸磨墨,我就知道,一直到前不久他威胁我为段姜说好话,他的这份心意……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始终没断!

“什么……什么时候定的?”我结结巴巴地问。

“昨天,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公子润欢喜得眉梢都能浸出笑意,我却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这个浑蛋刚告诉我知道我表白扑空的事儿,然后莫名其妙地来找我,害我内疚了半天,他倒跑出去跟别的女生表白?!那我算什么?东边不亮西边亮?!

“那真好!”我说不出什么,只想赶紧回去再画两只乌龟。

“对了,你昨天找我什么事?”他的心情很不错。

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我想跟他说对不起,但是人家连对不起都不需要!

“没事儿,就是想问问实习的事情。你定了吗?”

“哦,系里联系了一个酒店的总经理助理,我想去那里试试。”

“你喜欢去酒店吗?”

“先练练工作经验吧。再说这学期还得上课,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就先去实习一下。等寒假再出去,下学期就只写论文又没课,就可以找工作了。你呢?”

我摇摇头,“没想过呢。怎么这么急啊?那学生会那边的事儿怎么办?”

公子润说:“都大四了还管那么多干吗?让别人去忙活吧!”

“嗯,段姜去吗?”我脱口而出,这应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段姜也在学生会。

“呵呵,你傻啊!”公子润像平时一样损人,“总经理助理都是要很多年工作经验的,这次是给咱们系面子,带个学生学习,哪要得了那么多人?!”

我点点头,听公子润又说:“不过,我听说她也找到实习单位了,过去做财务。孟露,你还要回老家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估计公子润看出我有些沮丧,说道:“没关系,你可以去报社。其实,你文笔真的很好,不光是亲戚关系。我看了你发的稿子,都没怎么改动,说明你写得还行的。”

我只能继续点头,根本没心情理会,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公子润今天得意忘形了,啰唆个没完,“这次实习没有工资,但有生活补助,够用不够用的先攒些经验。你说对吧?”

我终于找到话题,“嗯,应该是的。我妈说年轻要吃得起苦,不要计较那些待遇,将来才会有机会。”

公子润点头,“知道,我觉得你妈特好。每次你都引用你妈的话!”

这话说的……好像我还没长大似的!狗头军师能是妈妈怀里的奶娃子吗?我愤愤地抬起头,却看见公子润笑得见牙不见眼,竟突然没了火气。

他这么开心,却不是因为我。奶娃子不奶娃子的,争论还有意义吗?我一直想要辩解和树立的东西,他从来看不懂!

泄气,就是泄气,我只想回去蒙头睡觉,但愿第二天醒来,一切都是梦。

自此后,白天再也看不见公子润,倒是谢亦清的电话,渐渐勤快起来。

眼看着秋天将过,我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毛衣。听着秋风拖着北风,吹得大海隐隐约约要结冰凌,我更加足不出户。

“孟露,你不能这样!”谢亦清又在电话里教育我,“就算你不想找实习单位,至少应该去社会上历练一下!”

“怎么历练?做家教?”我只知道这一种方式。

“我有同学在酒吧打工的,挣得也多……你别胡想,都是很正经的工作。”

“我信!”随口敷衍,手上的小说里就有一个女主在酒吧打工,认识了帅而多金的男主,目前两人正在磨叽,但是按照言情剧规律,基本上不会有别家能拔草了。我暗自怀想:要是我去酒吧,能不能也……

谢亦清说:“你那个脾气,我看算了。在酒吧、饭店工作得有耐心,你不行。”

要么说是同学呢!这一点公子润就不如谢亦清了解我。他总觉得我可以改变,谢亦清就从没要求过。

我想起老妈的教诲:找对象得找合适的,不合适的喜欢一会儿就算了,不能长久。

公子润大概就是喜欢却不合适的吧!那谢亦清呢?是合适的,但我喜欢吗?

我终于问自己一个关键问题,想都没想地打断谢亦清的话,“谢亦清,你喜欢我吗?”

那边突然沉默下来,沉默让我觉得有些尴尬——好像,这话是不是生猛了些?

但是谢亦清写信时提到过,那个spoil。我又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问。

随着沉默的继续,这个问题倒显得必要了。因为我以为他会犹豫一下立刻说:“喜欢!”或者类似的意思,但他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沉默。

“算了,当我没问。”我耐不得久等,主动切断问题。

谢亦清说:“嗯,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找工作要紧。你一定要争取来北京,以你的能力肯定没问题。你记不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我带你从新华社前面走,我觉得你肯定能进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