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海探案录(17)
南楚杉回神,微微一笑,“大人当真无恙?”
“除脚趾头被鞋子磨得有点疼外,再无其他。”
“我在想,”南楚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大人因何罪名判王顺发七日牢期?照大人先前所言,应当只是他们的家务事而已。”
“他在公堂上扇了妻子一个嘴巴子。依着律法,凡于公堂上施暴者,判以三至十五日的牢期,本官可有记错?”
南楚杉摇头。
“本官应当再添他一个欺瞒父母官之罪,但见他妻子那时哭天抢地,却是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大人实乃心善之人。”
萧予戈行了几步,停在一户糕饼店前,新出炉的甜香气夹杂在夜色里,又散在门口的长龙间。
“南师爷,若本官未弄错的话,眼下已然入夜了罢?”
“环海县的街市越是入夜越发热闹。”南楚杉撂下这话,前至小推车前买了一小袋糖炒栗子,顺手给了萧予戈两颗,“我娘说过,京城的街道一入夜便冷冷清清的,有时想出门吃碗阳春面都得等到天明。”
“天子脚下,最是含糊不得。”
南楚杉轻笑,“京城再繁华,但终究像个牢笼。待得久了,总有一天会被闷死。”
“师爷留神人多耳杂。”
“大人还不动手么?汤婆婆的栗子趁热最是好吃。”她边说边用两指往中间按压栗壳,硬壳咔吧裂开,露出完整的黄色内仁,仰手倒在嘴里,嚼得满口生香。
萧予戈吃完赠送的两颗,自顾自地跑去汤婆婆处约了半斤,同南楚杉一道捧着纸袋子往百雀巷走去。
百雀巷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再往里走一会儿便到南府后门,南楚杉上前敲门,又转头对萧予戈道:“谢大人一路护送,夜已加深,大人还是早些回县衙歇息罢。”
“本官等师爷进屋后便走。”
话音方落,门吱呀开启,伸出个小脑袋,在望见萧予戈时先是一怔,随即将门开得更大些。
“大人可要进屋喝杯茶?”
萧予戈借助灯笼光辨认出对方是南楚柳,忙道:“深夜拜访,恐辱姑娘们名节,我还是不入为好。”
“那大人路上小心。”
萧予戈点头,转身离去。
南楚柳迎了姐姐进屋,安好门锁,问道:“今晚探查可有结果?”
“案子毫无进展,倒是发现点别的。”
“什么?”
南楚杉一把将手中的糖炒栗子塞到她怀里,“婆婆今天的栗子格外好吃,赏你了。”
“……”
翌日午后,萧予戈在一摊公文前掰鲜肉饼喂小肉干,小肉干吃进一口就用脑袋蹭一下萧予戈的指头,等饼子吃完,它便自觉地跳下书桌躺在窗台上晒太阳。
南楚杉抬笔蘸墨,扫一眼眯缝起双眼的小肉干,“整日跟在大人身边,它都快成精了。”
“成精了才好,能替本官抓老鼠。”萧予戈提笔阅文,时不时在上头圈点,拿过新一份读了几行后问道:“这起争地案怎就只记录了一半?”
“本案悬而未决,两位事主一致口径要等新县太爷上任后再行商讨。”
“此二人可还在县内?”
“原告冯礼信近日出门赴考,算算时间,今日或可返回。”
“且派人通知他二人一句,若冯礼信归来,即刻升堂。”
“是。”
日落西山,县衙炊烟袅袅,冯礼信与周博海两人才一前一后匆匆而至,南楚杉闻讯嘱帮厨小工看火,大步流星地与传信衙役赶回公堂。
冯礼信因连日考试,看着有些面黄肌瘦,与周博海白嫩的脸蛋形成鲜明反差。
“冯礼信,你要告周博海擅用你私有土地,是也不是?”
冯礼信抖了下身子,“回大人,的确如此。”
“可有状纸和证据?”
冯礼信自袖管里抽出一条长卷,又从怀里取出个用布裹得方正的豆腐块状物什,呈交靠近的衙役。
衙役分别上递萧予戈和南楚杉,萧予戈解开布包,检查一番问道:“既然这地契还在你手里,何以告他占地?”
冯礼信道:“这地契的确是在我手里,可原先因着无钱买书,同周博海签订了三年的租期。”周博海闻言,同样递交自己手中的租约,拜了一拜,道:“三年之期未过,他却以我违约之名强行中止租约,我怎会答应?”
“违了什么约?”
冯礼信先他一步回答,“大人请看租约上的条款,在租用我这块地期间,周博海不得用我的地营利。但他却在我的土地上开了糕饼铺,如今还越发繁荣起来。”
“哪间糕饼铺?”萧予戈问。
周博海拱手,“便是昨夜大人与师爷光临的周记。”
原来是他的铺子。萧予戈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