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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罐子破摔(24)+番外

“走啊。”阿斗拉赵云道。

赵云道:“别乱了规矩,我现在是你亲兵队长。”

阿斗方醒悟过来,这使节团依旧是以自己居首。只得阔步走下船去,右后紧跟着关凤,关凤之后才是赵云与哑侍。二人领着十余名亲兵,护送刘禅下船。

曾经无数次跟在赵云身后,如今却走在他之前,阿斗忽有种莫名的感觉,兴许是成就感,亦是孤单。

东吴兵一个个眼神充满陌生,以及仇恨地看着自己这一行人。

“有朋自远方来--”迎接官员却是虞翻,数十名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的江东士族子弟沿码头走来。

“尚能饭否。”阿斗随口答道。

两方人员俱是不约而同的一愕,继而忍俊不禁,这两句话断章取义,拼在一处,显得异常滑稽。

笑过之后,虞翻道:“刘公嗣之才如何?”众江东文士各自点头,轮番上前拱手与刘禅见过。

虞翻逐一介绍,这是孙辅孙亭孙宣……陆仪陆玢陆鈫,虞林虞X魏Y魏XX……直听得阿斗头晕脑胀,找不着北,魏虞陆顾是江东四大家族,其中又夹杂孙氏族人若干,阿斗听到后来,只觉眼前晃来晃去的油头粉脸,都长着同个模样,不住道:“世兄好,久仰久仰……”

再对比自己一行人,个个风尘仆仆,唯有子龙一身飒爽银盔勉强能看;亲兵们坐了一路的船,本就疲倦,个个蔫茄子似的。幸好哑侍面色如常,不受礼,亦不回礼,一直沉默站着。

乡下人入城般地正式走进建业,吴越之地温言软语,放眼望去,女子俱是娇媚温柔,身着吴绣,那手工精巧,竟是与蜀绣不相上下。沿江之地空气清新,令船上闷气一扫而空。

虞翻趁诸人不备,拉过阿斗,小声叮嘱道:“主公言语稍有不便,少顷面见后,公嗣世侄须得多担待。”

阿斗忽想起船上赵云也这么说来着,疑道:“什么不便?”

虞翻神情古怪,指了指舌头,不再多说。

抵达建业府,阿斗为这华贵装潢正咋舌间,听那铜钟倏然“当”的一响,被吓了一跳。

“主公登殿--!”一侍卫唱道。

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走上殿来,朝石椅上坐了,众江东文士齐作揖,同声道:“参见主公。”

搞得跟皇帝上朝似的,孙权八成是皇帝梦做多了,刘备压根就没做过这傻事。就算与手下说话,也是以官衔,兄弟等互称,怎的一个江东土地主,便有这么多麻烦礼节。

孙权未说话,虞翻却已替阿斗一行人介绍道:“荆州使节团方才抵达。”

孙权“嗯”了一声。

阿斗正腹诽,见孙权朝自己望来,便跟着躬身,道:“刘禅领家父之命,前来拜见吴王。”

说完这句,阿斗又撩起前襟,跪了下去,道:“公嗣拜见二舅。”旋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曹操册封孙权为“吴王”,刘禅于公于私,都尽到礼节,同时提醒孙权,我是你外甥,要怎么接待,你看着办。

跪完不待孙权吩咐,便径自起身,再抬头看孙权,只见孙权碧眼紫髯,阿斗顿时心头一凛,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若论这三国君主,也许只有孙权才是具有天子之气的第一人。光看那双眼神色,虽威严却不失亲和。大耳朵刘备比起穿一身黑袍金绶,目光如炬,耳头饱满,鼻如悬胆的孙权,简直就是差了几万里。

然而这身具帝王之威的江东霸主,却只“呵呵”笑了几声,又“嗯”了一声,殿内便冷场了。

阿斗嘴角微抽,疑惑望向虞翻,又看看赵云,被赵子龙凌厉眼色吓了回来,站了片刻,只听孙权连着道:“嗯……嗯,那个……”像是在措辞。

孙权不是哑巴,阿斗可以肯定。

接着,孙权像是在嘴巴里塞了个大枣般,努力憋出来一句:“阿斗,坐。”

坐?阿斗满脑袋问号,看了看周围,椅子都没给一张,坐地板?

三秒后。

“坐坐坐……坐船可惯?”

“……”

千煌雷烈,五岳崩殂!

孙权竟然是个大舌头!

要控制那一声爆笑,又要令脸色如常,阿斗只觉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唯恨赵云不讲清楚这事。

过了许久,阿斗抽动的肩膀才稍稍平息下来,颤声道:

“还行,阿斗以前在荆州坐过……”

“……累累累了就去休、休……息,二舅刚有客、客人,没去……接”

原来孙权后面半句还没说完,阿斗简直就要疯了。

总算觐见完孙权,阿斗死死攥着拳头,进了房,直挺挺把头朝床上一杵。

“哈哈哈哈哈--”阿斗笑声闷在被子里,听起来甚是诡异。

赵云怒道:“怎可讥笑他人!平日教你的都忘到天边去了!”

阿斗好容易爬起身来,惟妙惟肖地学着孙权语调,学了几句,又在床上滚来滚去。

赵云正峻容要斥,终究把不住笑,扑哧一声,一指点了点刘禅额头,道:“你现便笑,待会吃饭时千万给我忍着。”

阿斗笑了许久方停,打趣道:“师父你怎么忍住的。”

赵子龙转身去卸盔,从镜中看着阿斗,踌躇半晌,方道:“师父第一次见他时……也没忍住。”

阿斗笑得更是夸张,子龙忙正色道:“幸好有张将军笑声盖住了。”

稍停,子龙躬身把换洗衣裤整理好,放在外间一张塌上,又道:“孙仲谋其人十分了得,万勿被外表所蒙骗,从当年周瑜,张昭心甘情愿辅助于他,便可得知。”

阿斗点了点头,道:“我光顾着他说话好笑,我不会轻敌。”旋疑道:“师父你给哑巴铺床做啥?”

“沉戟和师父换岗,船上便已商量好,他当关凤护卫,师父守你。”

“……”

“免得你夜间乱跑闯祸。”赵云自顾自笑道,双臂枕在脑后,于那床上躺着,只等府中下人来传吃晚饭。

阿斗忍不住道:“你去休息吧,我不会乱跑,不然你看着关凤也成。”

阿斗透过屏风,看着赵云的侧脸,傍晚的光柔和照了进来,把他侧面的轮廓映在屏风上。赵云笑道:“你的命比关凤那丫头值钱。”

阿斗道:“原来如此。”

赵云像是料到阿斗的淡淡酸意,暗自好笑,补充道:“嗯,其实是藉口,师父想和你在一处,行不?”

是夜孙权父子大排筵席,招待来自益州的刘禅一行人。孙亮终于正式露了个面,席间却不见孙尚香。

关凤未过门,不能与孙亮朝向,便未出席,哑侍自也留在关凤房外。阿斗特意嘱咐人,把各色菜拼了一个食盒过去,又特意捎带一壶酒给哑侍,方安心入席。

席间酒过三巡,东吴群臣极尽吹牛拍马,歌功颂德之能事,孙权乐呵呵地坐在主位上听着,一轮敬酒后,便到阿斗,只听阿斗道:“二舅真有本事,小时候在荆州住,常听姨娘说,二舅十五六岁,便能亲手射死一只老虎,是真的么?”

吃饭前赵云便认真教了阿斗,与孙权交谈,须得尽量让他做判断题或选择题,切记不可涉及长篇大论的问答题,否则今晚就等着听他说到天亮,别想回房睡觉了。

阿斗一听正中下怀,这交流方式与跟哑巴聊天差不多,择那简单明了的话先说,列出条件,再问孙权“是”或者“不是”。当可顾全孙权面子,又有话可谈。

果然孙权这次没结巴,答道:“是,老虎。”

阿斗笑道:“甥儿可就差远了,习箭连靶子都射不中,来,阿斗敬二舅一杯。”遂端起酒杯喝了。

这坦白自嘲,惹得席间众东吴官员一阵哄笑,孙权笑道:“嗯,嗯,我练得……勤。”

阿斗本以为孙权会喝酒,孰料他端着酒杯不喝,又道:“二舅跟你……跟你说,射、箭箭,箭之道,在于……勇!”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声,心想完了。

接着孙权断断续续说了半天,听得阿斗先想掐死他,最后又想掐死自己,心里欲哭无泪,偏生又不能打断,只能端起酒杯,怔怔听着孙权的“射箭技术以及瞄靶全方位心得面面谈”。至于孙权到底说了什么,阿斗早已听得神游太虚,完全忘我了。

不知过了几个世纪,孙权终于说完了,呵呵一笑,把那酒杯一放,道:“刻苦!”

场上石化已久的众人才再劝酒,饮酒,动了起来。

坐于孙权身旁的那少年正是孙亮,孙亮约摸比阿斗大了几岁,出言安慰道:“表弟颇有文才,来日又要接刘世叔肩上重担,少修点武艺,原是不妨。”

“嗯。”孙权点头表示赞同,“一切有……手,手下人,担当……喜、喜欢披挂上、上、阵的,不……是好主、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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