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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双璧(48)+番外

“都给我听好了!”孙策喝道,“斩了这妖道,老天爷就会下雨,你们信还是不信!”

全城百姓几乎都来了,一片近乎恐惧的静默,周瑜被拦在外面,已不敢再看。于吉笑了起来,说:“孙伯符,你命定坎坷,平生该有此劫数,只可怜了跟着你的人,一生颠沛流离。且听我一句,早点收拾兵马,告老归乡,方是正途。”

孙策还在集市上怒喝,皮鞭凌空一响,周瑜转身离开,不忍再看。许久后,远远的集市上擂鼓三声,最后咚的一声惊天动地,伴随着数万百姓的哗然惊叫。

周瑜眼睛紧闭,身体一阵抽搐,长叹一声。

当天下午,依旧大旱,滴水未下,连太守府都要喝粥了。

孙策独自一人在厅堂内喝酒,周瑜经过时,听见里头一声乱响,稀里哗啦,酒壶、茶杯散了满地。

孙策疲惫不堪,靠在廊下,睁着发红的醉眼看着天空。

曹丕前来朝周瑜告别,得回去了。

“他怎么说的?”周瑜问。

曹丕答道:“你们主公说,派兵不可能,现在短着粮饷,再饿下去就要兵变了。我爹那边,我看也悬,得先回去。”

孙权与曹丕一起过来,孙权问:“我想与子桓一起去沛县。”

“不行!”周瑜说,“你必须留在这里。”

孙权与曹丕依依不舍告别。周瑜在府里走了一圈,谋士们竟是大多不在,只有张昭还在处理军务问题,鲁肃在院子里喂鱼。

“你要走了?”鲁肃看了周瑜一眼,问。

周瑜说:“不走,除非他赶我,其余谋臣呢?”

鲁肃说:“再这么旱下去,城里就得人吃人了,曹操那头打得也艰难。今天主公说,大伙儿先各自散了,自寻生路去,现在就你、我、子布兄和吕蒙还在。”

周瑜长吁一口气,孙权送完曹丕回来了。

“公瑾哥。”

孙权刚开口,就被周瑜截住话头。

“现在哪里也不能去,”周瑜说,“必须留在吴县,留在你哥身边,他没走,谁也不能走。”

孙权只得点头,说:“本想回家看看我娘。”

“舒县应当还凑合。”周瑜安慰道,“去看看你哥。”

“别去。”鲁肃说,“他脾气不好,正喝酒呢。”

周瑜:“又怎么了?”

鲁肃说:“前天下邳来了消息,吕布派信差来求援,曹操攻徐州,吕布不敌已跑了,曹丕见信差来了才走的。”

周瑜放下手头的事,穿过长廊,抵达前厅廊下。飞羽在酒坛之间跳跃,满地干涸的酒水,孙策倚在柱子上,天气闷得两人全身都是汗。

“吕布死了。”孙策说。

周瑜听到这消息时,犹如五雷轰顶,躬身缓缓捡起地上的一张布条,上面写着吕布求救的血书。

“飞羽在曹军营中。”孙策说,“吕布冲出来突围,没成功,退了回去,三天前被部下出卖,最后被曹操斩了脑袋。”

孙策又踹了酒坛一脚,哗啦碎响。

“你说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他这般?”孙策疲惫说,“都走吧,都走……你也走。”

“起来。”周瑜揪着孙策的衣领,说,“起来!”

孙策踉踉跄跄,被摔到花园里,周瑜说:“你就只有这点志气?”

“你别揍我。”孙策梗着脖子,朝周瑜说,“你把我揍趴下了,城里民变,你挡都挡不住!”

周瑜正要扬起拳头,朝孙策脸上招呼,预备给他一记当头棒喝,突然间一声炸响,两人都愣在当场。

周瑜抬头,望见天际一道闪雷犹如狂龙飞过,阴暗的云层内阵阵闪光,不知不觉放开了孙策。

顷刻间倾盆大雨狂泻下来,将二人浇得全身湿透,那一刻,全城欢呼声震响!雨越下越大,近乎将整整一年内的雨水悉数倒进了城中!狂雷电闪,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吴郡万人跪地,大哭出声,天地间扯起一道白帘。周瑜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却笑了起来,紧接着大笑出声,激动之情难以自抑,要上前去抱着孙策,孙策却在雨水里说了一句话。

周瑜顿时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该领罪了。”孙策笑着说,“自己说过什么,忘了?”

三天后,雨势渐小了些,整个吴郡再次从濒死边缘活过来了,城门大开,城郊、太湖畔开始抢着播撒晚稻,孙策大开粮库,将所剩无几的存粮派出去。雨下了又下,所幸未曾酿成涝灾,吴郡一地排洪做得极好,大部分水都被导入太湖。

太守府恢复了往昔景象,这一次,唯独不一样的,是周瑜。

“你可心服口服?”孙策笑着问。

周瑜点点头。

厅堂内坐了一群谋士,各个神色凝重。

“治罪可免。”孙策说,“去为我管丹阳吧,近日就动身出发。”

三天后的傍晚,吴郡欣欣向荣,城外泥土湿润,带着清新的水汽,所有城民一涌而出,在外抢耕田地。天边一抹绯红色,周瑜回头时,眼里映出的赤红,犹如赤壁漫天的大火。

他以为城墙上会站着一个人,目送他的离开,然而没有。

鲁肃牵着马,把他送到城外,周瑜说:“就到这里吧。”

鲁肃说:“他昨夜与张子布说了。”

“说我什么?”周瑜漫不经心地收回马缰,看着路边的枫树。

鲁肃答道:“他说你不会做官,让你离开一阵。也是好的,你也和他歇歇吧,别再吵了。”

“我是不会做官。”周瑜淡淡答道,“不仅不会做官,还不会做人。”

鲁肃笑了起来,说:“他毕竟是主公,你看,我从前就给你说过,现在懂了吧?”

周瑜说:“他要的只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不是会顶他话、逆他意的人,我做不到。”

“别这么倔。”鲁肃说,“他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说错了,你也听着。错了他心里不知道?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何必呢?”

“走了。”周瑜说,“上任去了。”

“一路顺风。”鲁肃说。

周瑜率领不到四百人,踏上西道,进入了茫茫枫林里。

秋去冬来,丹阳太守卸任,抵达丹阳的第一天,周瑜便在全城官员的恭迎下,拿到了就任文书。

“什么时候写好的?”周瑜一边换袍子,一边问道。

“回禀太守大人,”属下恭敬道,“孙将军征战寿春时,就已写好的文书。”

周瑜:“都退下罢。”

属下便都退了出去,周瑜整理衣袖,看着静谧的书房内那封太守委任状,怔怔出神,委任状下盖着鲜明的破虏将军印鉴,殷红如血。

“早说嘛,”周瑜随口道,“将我当傻子?”

周尚已告老还乡,周瑜便接过了丹阳的担子,实际上这城被周尚治理多年,一切按部就班,也轮不到自己多操心,只要不起内乱就行。比起整个吴郡饿了足足一夏,丹阳的米面还能管饱,周瑜又抽调了一笔钱粮,前去支援孙策所在的吴县,数日不得回复,最后只派了个小兵过来,说主公知道了,权当交代。

信使又捎来了别时周瑜未曾带在身上的琴,特地叮嘱,是主公让鲁肃找出,一并交付周太守的。

吴县那边没有发声,寿春却已有人来了,来的却是黄盖。周瑜正在厅内抚琴,知道孙策的意思—让他好好休息,多弹琴喝酒,少折腾,少来事。

“起初便想着,丹阳会派人来守,没想到是你。”黄盖朝案前一坐便道,“听说吴县颇不太平?”

“都压住了。”周瑜说,“我是被赶出来的。”

“哦?为何?”黄盖说。

周瑜笑笑,随手擦去琴上的灰,答道:“越权处置,先斩后奏,拂逆主公,激起民怨,再不流放我出来,只怕谋臣和百姓都不答应了。”

黄盖冷笑数声,不置评价,又说:“曹操再派人前来寿春,当初你和主公议定,袁术灭后,协助他取袁绍,可有此事?”

“有。”周瑜道,“但主公改变主意了。”

黄盖说:“中原连日暴雨,泥泞不开,袁本初与曹孟德各自挥军,要在官渡决战,两军对垒多日,袁绍精兵十万,挥军尽出,粮草屯于乌巢。曹孟德已派了三轮信差前来,朝我讨要援军,让我率军奇袭乌巢。”

“寿春只有不足三千军。”黄盖又说,“没有兵,你看着办吧。”

周瑜叹了口气,说:“丹阳只有守军一千六,你让我去哪里派兵?伯符说了,不发兵襄助,我有什么办法?”

黄盖眯起眼说:“当初是你与曹孟德做的交易,寿春归主公,出兵袭袁绍,如今背信忘义、食言之举,天下人会怎么议论主公?”

“于情于理,”周瑜说,“这个时候都必须出兵相助,我们与孟德兄故交在前;何况,若不出兵,袁绍击败曹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兵回头,平了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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