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战七国(59)

高渐离拾了个瓦缸倒扣在地上,摇头晃脑,拍来拍去,荆轲则在一旁煞有介事地转圈扭动,二人自得其乐。

太子丹走进厅内,俯身拾起一面布帛,展开看了一眼,递给浩然。

浩然道:“说的什么?师父看不懂燕国的字。”

太子丹笑着解释道:“赵政派王翦渡过黄河,朝燕西三郡进军,要求父王把我……交出去。”

通天随手打了个响指,那一厅狼藉登时乒乓作响,木架立起,杯盘飞回案几上,木案摆放停当,布帘各自归位。

少顷闻仲与子辛回府,并带来了蓟城中的消息。

闻仲道:“你父遣乐毅前去黄河庆县阻敌,此时国中空虚,王宫紧闭。”

子辛身后却是跟了数十名城中百姓,此刻尽数跪在庭院中,子辛道:“百姓听闻太子丹归国,纷纷前来托庇。”

太子丹沉默点头,遂出门打发来投百姓,着其于府内各寻住处歇下,又亲自为通天等人清扫房榻不提。

是夜,春雨淅淅沥沥,一院皆湿,府中玉兰树抽了新芽,芽孢外的碎叶零散落下,浸在泥泞里。

浩然坐在檐下,背着房中灯光,随手玩着一小块碎玉。玉石晶莹剔透,竟是自动发出微微的暗光,光芒映在浩然柔和的眉眼间。

太子丹一手端着个木盒,另一手提着个小铜炉,在庭外站着,眼望浩然。

“快过来,做什么呢,仔细淋雨着凉。”浩然道。

太子丹坐到浩然身旁,两师徒并肩坐着,太子丹道:“给师父送吃的来了,方才遣人在城内买了几只活鸡,亲手酿的糟鸡……”说毕开了食盒,内里正是两只黄澄澄的油鸡,散发着酒香。

浩然搭着太子丹的肩膀,道:“你倒是有心,给铜先生送了么?”

太子丹笑道:“送了,铜先生正躺床上装死,大师伯劝着,见我去,师伯那脸都绿了。”

浩然大笑,太子丹又道:“子辛师父呢?”

浩然道:“房里歇着,别理他,吃我们的就是,给他留点儿。”

太子丹拨亮小炉,炉上撂了一小青铜壶,壶中煮着数片花叶,那清茶煮起甚香,太子丹又笑道:“吃这鸡再喝酒,便显腻了,师父尝尝茶……”

“你倒是会享受。”浩然撕了个鸡腿,边吃边揶揄道:“跟着你果然吃好的,喝好的。”

太子丹看着浩然手中碎玉,道:“师父,这是什么?给我成不?”

浩然哭笑不得道:“此物干系重大,万万不能给你。”

说毕浩然将这崆峒印碎片来由详细与太子丹说了,又道:“徐福如今呆呆傻傻,料想就是缺了这碎玉缘由,你这家伙,何时也学会开口要东西了?”

太子丹一笑道:“倒也不是贪心,成日见不着师父,讨件玩意儿,权当留个念想。”

这么一说,瞬间便令浩然问心有愧了,收了俩徒弟,竟是一件拜师礼没给,想当年通天教主收自己为徒,还送了只神兽内丹制的玉埙,然而那玉埙却早已在与子辛相斗时毁成碎片。

浩然叹了口气,道:“师父是个穷鬼,对不起你了。”

太子丹忙摆手笑道:“师父从不爱敛财,徒儿知道的,随口说说,切莫往心上去。”忽又道:“徐福……师叔这么说来,要如何才能将玉给拼回去?让他张口吃下去成不?”

浩然心里只想着那拜师礼之事,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道:“没试过,不敢让他乱吃,万一吃完回不了原状,又吐不出来,那便坏事了。”

太子丹笑了起来,道:“这倒是个麻烦事,可怎办好。”

太子丹家国覆灭在即,反而毫不担心,却一门心思想着浩然的麻烦,这令浩然更过意不去。两名徒弟,太子丹的性格与嬴政实是云泥之差,那态度更是天壤之别。

浩然忍不住道:“别想着师父的事儿了,你呢,要怎办?”

“他想刺杀嬴政,这还用问?”子辛在房内沉声道。

田光终于回来了。

荆轲那小儿多动症完全靠不住,于是田光在回国途中,又寻来了一名高手!

这名高手叫做秦舞阳,五世将门之子,燕国已故名将秦开之孙,少十三岁时犯下杀人命案,逃离蓟城,隐居北方。

秦舞阳当年仅十三岁,便敢于杀人且勇于杀人,如今二十五岁,整个人更似散发着嗜血的凶兽。荆轲则活了二十二年,连血也没见过,对比之下,优劣立判。

秦舞阳站在花园中,满脸戾气,打量太子丹等人,末了开口冷冷道:“你便是本国太子?”

太子丹拱袖,一躬到地,恭敬道:“正是,节侠请先生来,想必先生擅于武技。”

秦舞阳摆手道:“罢了,你本是我后辈,叫秦叔便是。”

子辛低声道:“这人就是……史书记载中,见了嬴政吓得……脚软的那厮?”

通天蹙眉道:“什么?”

浩然小声朝通天解释了一番历史,最后道:“看不出口气还挺大。”

通天点了点头,道:“确实口气挺大。”

数人站在一旁打量秦舞阳,那眼神像在观赏一只被绑在长桌上,嗷嗷待宰的猪。

秦舞阳被看得背上发毛,怒道:“缘何如此看我?!”

浩然理也不理那秦舞阳。直朝太子丹道:“徒弟,你可想好了?”

太子丹静了一会,那时间平地起了一阵飞风,携着庭中玉兰树无数碎叶卷过,阳春三月,和煦日光照在太子丹安静的脸上,

千古瞬间,凝于此刻。

“徒儿知道师父不能说。”太子丹轻声道:“但……徒儿还是想问,能成么?”

满院皆静,通天道:“说就是。”

浩然看了通天一眼,而后道:“成不了,别去了。”

太子丹笑了笑,道:“成不了,会如何?”

浩然道:“嬴政震怒,着燕国将你交出,你父赐你一杯毒酒,再将你人头割下……”

一阵闷雷敲响,仿佛有无数闪电沿着云层滚滚而来。

通天翻了翻白眼,道:“劈你个头。”

雷声静了。

“……”

通天道:“没事,春雷,继续说。”

浩然哭笑不得,通天又解释道:“你大师兄吃了姬丹送的鸡,很是满意,今日回九天雷部当值去了。”

浩然满脑袋黑线地点了点头。

秦舞阳冷嘲道:“巫蛊邪惑,妖人妄言,怎当得真?一国太子,难道便是如此懦弱之人,便是如此易受把持之人?!”

太子丹想了想,道:“请荆轲先生来,我有计较。”

浩然完全无视了秦舞阳,在场数人随便一个伸根手指头就能将他给揉死了,倒也不计较其无礼,只朝太子丹道:“成不了还得去?”

太子丹微笑道:“终我一生,今儿知道,师父是帮着我的,纵然成不了,也是无憾。”

荆轲刺秦

荆轲站在院里,斜着眼,秦舞阳被荆轲上下眼皮一夹,挤剩半截。

荆轲道:“怎么?昨天答应帮你去杀那劳什子嬴政了,今天又有啥事?”

太子丹微笑道:“我聘来一人,让他当你的副手。”

高渐离眼上蒙着黑布,微笑着站在春风中,道:“殿下对渐离不放心?”

太子丹一哂道:“渐离先生有目疾,不宜以身涉险。”

荆轲道:“我们是兄弟,我去他也去!这什么人,不认识!”

高渐离嘴角蕴着一丝笑意,道:“我除了击筑,便什么也不会了,听殿下的就是,你若死了,我会替你报仇。”

荆轲蹙起眉头道:“这家伙靠不住,慢吞吞的,也不像你身手敏捷,抓不住人。”

秦舞阳遭到连番无视后,怒火已憋到极致,吼道:“黄口小儿,这便杀了你!”说毕抽出腰间长剑。

太子丹激将法得售,忙道:“秦卿不可动粗!”

荆轲随手拾了把院中神器,将笤帚头握在手中掂了掂,笤帚柄指向秦舞阳,秦舞阳已抽剑指地,眼观鼻,鼻观心,登时气息沉静,不动如山,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子辛低声道:“有点本事。”

秦舞阳一看便是会家子,那步伐凝滞,身形沉稳,手腕青筋暴涨,双目牢牢锁定荆轲动作,而荆轲却是一副惫懒流氓模样,这形貌由别人判断,或许双方武力高下有待斟酌判断,然而看在子辛与浩然两人眼里,却是十分明白的。

浩然疑惑无比,道:“荆轲竟然不会武?!这是怎么回事?”

浩然带着请教的目光望向通天教主,通天点头表示赞同,答道:“看上去确实不会武。”

这可奇了,浩然难以置信道:“荆轲不是……史上最出名的刺客,居然不会武?!”

子辛道:“你且看他如何破那秦舞阳之力,兴许是以巧制敌。”

上一篇:银河咏叹曲 下一篇:江东双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