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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七国(43)

无数铁石木材漫天飞散,轰的一声爆得无影无踪,半空中现出一只楼房般大小的青铜鼎。

轩辕神像猛然伸手去捞,鼎身却刹那间飞开数里。

“伏魔剑竟为受你所用……”黑火祭于鼎中,于高空缓慢旋转,继而化作一道青色流星,消失于天际。

蚩尤收剑,子辛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子辛全身赤 裸地躺在地上,只觉眼中望出去的天地,均已变了个模样,一股沛然血气充满了自己全身,在经脉中来回流转,全身每一个毛孔,每一根血管,都似被荡涤得无比清澈,洁净。

轩辕神像回归台座,血雾焕出,于那空空荡荡的山顶盘旋。

“如何?”蚩尤问道。

轩辕子辛勉力点了点头,翻身坐起,全身脱力,踉跄着拾回一场大战后,散在殿内的伏羲琴与昆仑镜,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徐福呢?

片刻前,徐福漫无目的地在殿外乱走,天上地下打成一团,数万机关攻山之景,落于其目中只是视而不见。

徐福一脚踏空,咕噜噜地滚了下山去。

山脚下浩然受此共鸣之力一激,已是口鼻溢血,痛苦难当。

青铜鼎托着黑火,逃离首阳山,却不朝北方飞去,浮于半空,静静观察大地上行走的白起。

浩然被白起背着,沿路离开首阳山。

“浩然?”白起道。

浩然伏在白起身上,疲惫地点了点头。

白起道:“那把剑就是子辛?你是什么?”

浩然道:“我是钟……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子辛有这……本事,果然在魔神手中,要刚猛得多。”

白起笑道:“你定是比他利害。”

浩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答道:“还说什么利害,化作真身那时,只有他能用我,亦只有我能用他。”

“凡人若妄启妄动神器,全身寿命,真气瞬间便会被吸干……如今子辛不和我一起,要与蚩尤硬拼,实在是大麻烦了。”

白起沉吟片刻,而后道:“定有办法,莫太往心里去了,回国与太后合计再说。”

浩然“嗯”了一声,身体虽疲,脑中思考却仍不停下,翻来覆去,想的俱是子辛所说之言。

旷野中央,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只倾倒的巨鼎。

巨鼎三足朝向白起与浩然,鼎口向着东方,从那角度看不见鼎内有何物。

白起停下脚步。

浩然道:“白起,放我下来。那是……”

白起背着浩然,不为所动,站得老远,二人眼望旷野中那物事,许久后白起道:“不可。”

浩然低声道:“那是神农鼎?”

白起十分茫然,浩然方想起白起本不知十神器之事,道:“那件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过去看看。”

白起低声道:“那是方才机关人之枢,现于此处,定是诱敌?!不能过去。”

浩然看了片刻,而后道:“诱什么敌?”

白起道:“恐怕要诓你过去,这劳什子叫神农鼎?”

浩然也说不清楚,见那鼎身刻有无数上古铭文,鼎上却空空如也,心中一动,道:“兴许是黑火不敌径自逃了,这巨鼎从天上落了下来呢?”

白起道:“这样,你化为钟?我持着你凑上前去查看。”

浩然道:“不行!你虽然是荧惑星转世,却是凡人血肉躯壳,用了东皇钟定会当场毙命。”

二人交头接耳,商量片刻,俱得不出一个结论,神农鼎出现于此处,十分诡异。换做从前,有子辛在,自是马上上前查看。

然而现在浩然空有神力无人可发动,神器就在面前,要绕道而走,却实在不甘心。

浩然道:“我们绕过去看看,一有危险,你拖着我跑。”

白起无奈只得让浩然下地,二人携手,小心翼翼在那旷野中绕了近十丈的圈,变换角度,寻那鼎口所朝方向行去。

神农鼎巨口黑黝黝,一团黑色的物事在其中滚动不休,像是极为痛苦。

浩然深深吸了口气,那黑火竟是仍在鼎中!

黑火幻为兽头之型来回翻滚,浩然见过那牛头,颤声道:“这是……蚩尤?不对,蚩尤在首阳山上,这又是什么?”

那兽头猛然睁开双目,沙声道:“钟儿,孤才是兵主。”

白起横里一声大叫,那黑火兽头已拖着一道尾焰,窜出鼎来,扑向浩然!

“快跑!”

白起拖起浩然,猛地便仓皇逃窜。神农鼎一个翻滚立起,三足据地,青铜足一甩,竟是成了活物,迈开脚步,大步流星般朝浩然追来!

“我就说……”

“¥%#@……&”

浩然只觉一口气浑没地方出去,白起抱着浩然没命飞奔,背后追着一只房子大的怪鼎,白起冲进树林,神农鼎纵身一跳,压垮了无数树木,轰隆隆如辗路机似冲了进去。

“放我……下来!”浩然道:“那真是神农鼎!我知道了,那是蚩尤的另外一半魂魄!师父说过!”

白起道:“不成!斗不过那妖孽!”

浩然挣扎不得,只得任由白起抱着自己在山涧中跳跃。

兽头猛地张口,一道黑色飞剑射出。

白起与浩然奔至悬崖边,白起沉声喝道:“飞了!”

袍袂飘荡,白起的身影化作一道青鸢,斜斜射离悬崖,朝数丈外的山涧彼岸跃去,身在半空,黑剑飞至,射穿了白起腰侧,浩然肩膀。

浩然登时“哇”的吐了口血。

白起落于对面悬崖上,转头看去,只见青铜鼎排开拦树,到了崖边,三足微微一沉。

白起捂着腰间伤口,叫道:“不好!要追来了!”旋拼死护着浩然逃进林中。

神农鼎原地一蹲,巨大鼎身堪堪飞起,一掠数丈。

徐福双目涣散地从崖边走出,好奇地看了那飞过来的巨鼎一眼。

兽头抽了口冷气,恰好撞上站在石上的徐福。

徐福身周泛出一道青光,玉石屏障坚如磐石,神农鼎冷不防又撞上另一件神器,咚的一响。

鼎下两足本已踏置崖边,兽头纵声嘶吼:“崆峒印——?!”

徐福呵呵傻笑,伸手推了一下那鼎。

“……”

神农鼎足下满是青苔,瞬间一个打滑,被这四两拨千斤的一推,失了平衡,朝万丈深渊中摔了下去。

徐福转身,鼻子在空气中抽了抽,朝着浩然与白起离开方向,继续茫然行走。

殿前求欢

“你怎么了?”

“没事。”

这是时隔数年之久,浩然与嬴政再见面后的第一次对话。在浩然眼中,不过是十天,碧游宫两天,首阳山半天,回归咸阳的路途七天半。

然而在嬴政眼中,却是整整过了两年。

咸阳城内兵跋弩张,守卫严查各街道,全国往来之道已尽数封停。

四个月后,新年的第一天,十二月一日,便将在雍都举行储君登基的大礼。

秦国以十二月冬季为新年,国服为黑,取玄水之意。

此刻都城中众臣小心翼翼,仿佛有什么事在暗流之下不断滋生。

距离三公九卿制全面设立已过两年之久,吕不韦,冯高,王翦分列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三公之职。

朝中形成了微妙的权利架衡局势,然而上到丞相,下到郎中,俱不能忽视储君背后两人的存在,一人是李斯。

李斯此刻依旧是名伴读侍郎,但其起到的作用已远远非官职可比。

还有一人,则是浩然。

子辛两年前回转咸阳,于宫门外与白起长谈一番,便即离去,嬴政匆匆出宫来迎,子辛却已不知去向,只扔下一句话:“好自为之。”

如此便不再过问秦国之事,连带着浩然亦是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嬴政几番询问朱姬,朱姬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幸在他登基之前,浩然终于回来了,回来后却什么话也不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你没别的事情忙么?”浩然不悦道。

嬴政坐在榻边,许久后道:“子辛师父呢?”

浩然伸手为嬴政理了袖边,疲惫答道:“跑丢了,玩儿完了,以后剩我一个了。”

那尚且是嬴政第一次见到浩然如此颓丧,许多年前拜师的那一天清晨,浩然成竹在胸,时而揶揄,时而严斥,嬴政依稀仍记得,在赵国质子馆中的光景。

自从抵达秦国的这些年过去,浩然竟是一点点地失去着什么。

嬴政怔怔看着浩然,仿佛能看到强大的气势正在不断从他的眉眼间流失,从一名超然于尘世间的圣者,缓慢蜕变为触手可及的凡人。

“看什么?”浩然道:“你母后呢?”

嬴政道:“去雍都了。”

浩然打量嬴政片刻,只觉此时的他较之两年前,更为内敛了,目中那股戾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威严。

然而浩然是不惧这威严的。

嬴政道:“师父他……扔下你,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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