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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38)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悠悠暗骂罗怀忠老奸巨猾,无聊之至,而面对五公主此问,尴尬笑着,实难作答,天晓得她有啥值得十四那小鬼整日价念叨的。

德妃耐心地等他二人叽噜完,见爱女缓转,忙坐到榻边嘘长问短。底下边的宫女们各自暗暗纳罕,朝廷重臣之女,尤其还是坐镇江苏赋税重地的封疆大吏,怎地会是这副光景?

德妃问道:“罗先生,夷儿应无大碍了罢?她自小体虚,若总是如今日般……那可如何是好?”说着眼圈泛红便要滴下泪来。五公主侧身而卧,反劝道:“额娘莫急,我觉得好多了,真的。赶紧叫人去慈宁宫递个信儿,免得太后她老人家担心。下……下回入佛堂祈福我准挨得住。”德妃摩娑着女儿的鬓发,怜惜不已:“傻丫头,哪还有下回。”

罗怀忠絮絮叨叨地回话,尽是如何防范夏日中暑的常识,开了些镇暑清热的方子,悠悠也只管诺诺去备药了。

甫出殿外,悠悠举手便挡刺目强日,长叹一声。又是一趟白用工。她算彻底明白,为何巴多明乞死白赖地都要闲散宫外,即使边塞苦寒之地,也甘愿以赴了。这叫什么玩意儿!历练没见长进,至多能想开点,不求有功,但图无过,折腾些白用工也不错了。

“唉——”悠悠趁无人处伸腰捶背,大打哈欠。

行走在红墙黄瓦切割出的长长甬道上,宫人受不住滚滚热浪的淫威,大多龟缩不出,空空荡荡的甬道一眼望到头,空气仿若停滞胶着一般,憋闷令人窒息。

悠悠抹着额头流不尽的汗,愈发苦叹不已:“这节令时辰还得在外头乱窜,命苦啊——”走一步,汗水汩汩直下,湿透衣背;再多走两步,衣领里几可翻出白花花的盐巴来。她别扭地整整领口袖口,总觉得黏糊糊的怪难受,这时突然瞥见前方来人,赶紧低头肃手,规规矩矩地面壁而立。谁叫她品级太低,搁着跟罚站似的。

耳听一行人匆匆将过,却忽地顿住了步子。莫不是找茬的?悠悠疑云乍起,又听身后一人道:“小兄弟跟哪位太医手下当差,过来一会,我们爷有话问。”悠悠知道,来人是看到了她腰间的太医院挂牌,方才有此一问,于是转身做足全套礼数。只听头顶上又一人道:“不必多礼。你可是从永和宫出来?哪位太医在永和宫出诊?”

此人刚一开口,悠悠登时心凉了半截:“不是这么巧罢?冤家路窄。”踌躇半晌,方才说一字、顿三行地回道:“小人,小人是跟随内廷行走罗太医听差。”

“罗太医?罗怀忠?你是……”

悠悠笑着抬起头:“不才正是小人。”正瞧见四阿哥不知是愕是惊的古怪表情。

四阿哥只一个眼色,刘正直等人便识趣地退开左右。悠悠最是见不得此类演戏般的举动,直言回话:“五公主只是略中暑气,现下已无大碍。至于公主病情如何,小人不过是个煎汤送药的小厮,见识浅薄,有辱四爷下问。”说着便要却步告退。

“等一下!”四阿哥道,“五妹之事是一则。上回江南事急,临行前我也没得空特为向你告辞,个中情由亦未说明,心中一直抱愧。”

见悠悠略一犹豫,终于点头表示愿意一听,四阿哥不由松了口气,此间不是说话之地,于是简单道:“当日之事,不是我为自己借口辩白,虽然我有心取了个巧,但却绝非有意毁诺。你可以去见陈容声,但须得在案子了结之后。陈案内情复杂,在一切尚混沌未明之前,我不能轻易给人钻营空子的机会,毕竟涉案之人冗杂,你又能笃定其他人居心纯正?”

“依你之言,你是信我,不信陈良?”悠悠早已不为此事介怀,耿耿于心者实在其他。

四阿哥无话可接,权当默认。

悠悠亦默了会,才道:“笑话。你是信我么?你所信的,怕是笃定我不敢拿自己阿玛的前程开玩笑罢。”

“我就是信你,才答应让你为陈容声诊脉。陈良何许人,我不知道,但既是你的好友,多半品性不差,不至于狠毒到拿父亲为自己续命,这才放心允许你去见陈容声。后来左思右想,仍觉谨慎不出纰漏为上……”四阿哥正急着分说清楚,不觉悠悠竟已笑了起来。

悠悠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的。实心用事,无论哪般行止,都错不了。再说,陈良结局也还尚好,且一并算作你的一份功劳得了。”大手一挥,直如万事无忧之状。

“说来惭愧,形势所迫下的权宜之计,实在不够光彩。哼,早晚能有一清明时局,叫那一干庸官恶吏无所遁形。”四阿哥嘴上说着,不自觉地轻松满怀,心下却也暗觉奇怪,对这么一个年仅十二的小丫头,他干吗总那么事事较真?